」
我下車后,小文把頭探出車窗:「姐,你這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都多少年了,得趕緊去找個醫院看看,總忍著也不是辦法呀。」ყž
「我這是心病,醫生也沒辦法的,好啦,趕緊回去吧。」我說。
或許是因為已入了秋,這里又是臨海城市,到了晚上已經開始有些涼意。
我把一沓紙質琴譜緊緊抱在懷里,低頭走過單元樓前最后一個拐角。
手機發出一聲震動。
我拿出一看,是一條短信,發自一串沒有保存過的號碼:【他可能去找你了。】
收起手機,又往前走了幾步,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聞到了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月桂香。
我下意識抬頭。
視線中,在一個離我幾步距離的路燈下,有無數飛蟲正不知疲倦地圍著燈光飛來飛去。
除此之外,還有傅聞晝。
他的站姿有些慵懶,此時身上只穿了一件條紋襯衫,那件別著半溪花胸針的西裝被他拿在手里,隨著他抽煙的動作飄蕩。
晚風吹過,那點點火光在他的指間忽明忽暗。
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向我所住的單元樓走去。
然而下一秒,傅聞晝清冷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許半溪。」
「站住。」
我應聲轉身。
昏黃的燈光下,傅聞晝表情淡淡地看了我幾秒。
隨后,他側過頭去吸了最后一口煙,頃刻便有淡淡煙霧縈繞在他鼻間。
傅聞晝把熄滅的煙扔進垃圾桶,邁開長腿,慢步向我走來。
「不邀請我上去坐坐?」他問。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視線:「不太方便。」
聞言,傅聞晝挑眉:「怎麼,我搬出去之后,你還學會在家里藏人了?」
他站定在離我很近的位置,我這才看見他額頭上青紫色的痕跡,以及眼角那一道還泛著血絲的傷痕。
出神時,傅聞晝再次開口,語氣聽起來似乎沒什麼變化,卻又好像更冷了些:「就是那個讓你為他寫曲子的人?」
「是。」
我后退一步,重新拉開與他的距離:「所以你可以走了嗎?傅先生。」
傅聞晝像是被我說的某個詞刺痛,眉頭緊皺。
下一秒,他迅速抬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
卻又在與我肌膚相觸的一瞬間松開了手。
慌亂間,琴譜散落一地。
昨夜下過雨后,地面有積水殘留到現在,嶄新的譜子掉在里面,原本印刷清晰的音符逐漸變得模糊。
「許半溪,你想要的,原來就是這些嗎?」
我半蹲下身,撿起被淹沒在積水中的琴譜,揉成一團。
「不是。」
我抬眼,看向傅聞晝被暖光籠罩著的五官,藏在口袋中的手緊緊捏著那枚冰涼的 U 盤。
「我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
回到家后,我關門走進客廳,在那面映照著微弱月光的白墻前站定。
潔白的墻面只掛了一個相框。
照片里的兩個人,他們的笑容被相機定格在最快樂的時分。
我仿佛能聽見他們說:「半溪,要記得往后每天,都要像今天一樣開心。」
而后,在那個晴空萬里的日子。
他們從廢棄的高樓一躍而下。
短短幾秒,鮮血四濺。
我猛地閉眼,不敢再看照片里他們的臉,只輕聲說:「我回來了。」
「你們今天,過得開心嗎?」
7
到了夜里,海城突然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臥室的窗戶半開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傳到我耳朵里,逐漸入了眠。
這幾年,我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做噩夢。
從夢中驚醒后,我就會在床上坐到天亮,日復一日。
然而在見到傅聞晝的這個夜晚。
終于,我的夢里不再是濺到鞋面上的血,也不再是靈堂內裊裊升起的煙,而是——只有傅聞晝。
22 歲那年,傅聞晝帶我飛到芬蘭畢業旅行。
他站在我身旁,仰頭望向極光。
我側頭看他。
他的睫毛很長,經常讓我聯想到蝴蝶的翅膀。
我問:「傅聞晝,你是喜歡我嗎?」
視線中,他在風雪中沾上冰晶的雙睫顫了顫。
沉默幾分鐘后,他輕聲回應:「你想多了。」
23 歲那年,傅聞晝為了創業,在世界另一端出差半年,連新年都沒能回來。
聽他的助理說,他經常會忙到幾天都忘記吃東西。
起床后,我看到傅聞晝發來的微信:【你生日那天我就不回去了。】
我打開世界時鐘,找到傅聞晝所在的城市。
凌晨 1 點。
【好。】我回。
然而就在我生日即將到來的 24 點,他跨越了幾萬公里來到我租住的公寓樓下,在我面前為我燃放了專屬煙花。
「生日快樂,許半溪。」傅聞晝說。
他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以后,露出一條項鏈,帶著半溪花形狀的吊墜。
我有些愣神。
半溪花雖然顏色鮮艷,但生在深山,即便是在花期也很難開花,所以沒什麼人喜歡它,更沒有品牌會在首飾設計中使用它的元素。
我能猜到,這應該是傅聞晝專門讓人打造的。
夜色中,他修長的手指拿起項鏈:「我幫你戴上吧。」
話音落下,他用雙手拿著項鏈,到我耳邊。
我垂下眼簾,把披散著的頭發攏到另一側肩膀前。
「傅聞晝,你會喜歡我嗎?」我問。
「不會。」
他答得肯定,而且毫不猶豫。ץź
可在那一瞬間,我卻感受到了,他下落的手劃過我側臉時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