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六感強烈地告訴我,是他。
「嗯。」低啞的尾音撩人,「下樓。」
我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還沒等我問出他怎麼知道我家地址,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可以啊,都學會先發制人了。
我存心晾著他,磨磨蹭蹭了二十多分鐘,才換上衣服出門。
沒刻意打扮過,尋常的家居服外套著松松垮垮的羽絨,披頭散發素臉朝天,慢悠悠晃下樓。
一出公寓大門,很輕易就看見了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商行嶼。
夜色墨沉,路邊光禿禿的樹丫上結了晶瑩的銀條,彩燈縈繞,男人側身站在光影里,浮沉在流光里的側臉輪廓,沉靜清雋。
我突然冒出來一個很好笑的念頭。
嗯,能原諒當初為他沉迷,為他哐哐撞大墻的自己了。
這狗男人,確實有資本。
我走過去,還沒靠近,他還是察覺了,緩緩側過身來。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的?」我皺著眉質問。
商行嶼捻滅煙頭,手一抬,極自然地順了順我的頭發。
這忽然的親密舉動,我抗拒地往后退,冷冷瞪著他。
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他到底想干嗎?
手落空,商行嶼慢慢收了回去:「睡這麼早?」
我把掛在手臂上的大衣丟給他,胡亂整理了一下睡覺弄亂的頭發。
「我自然睡得早,不比商先生您應酬多,談的都是億萬的單子,夜生活豐富也在理。」
溫▪陰陽怪氣▪昭,我本人。
我老早就聞見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氣,恐怕剛從某個燈紅酒綠的酒局抽身。
商行嶼壓著唇似笑非笑,瞧了幾秒。
似有些無奈,倒也沒和我嗆:「陪我走走。」
「沒空。」我轉身便走。
手腕被人抓住:「我有話和你說。」
「我不想聽。」
笑話,你有話想和我說,憑什麼認為我就一定要聽?
商行嶼放開我的手,就在我以為他總算有點識趣時。
他慢聲開口:「陪我走走,還是我到你家坐坐,二選一。」
9
「……」這極其無賴的語氣,真叫我大開眼界。
或許是心里也有點不該有的漣漪,就想知道,他到底能說出什麼來。
我妥協了。
深冬的夜里,已過十點。
公寓不遠處便是一個冰雪公園,因為臨近一所職校的緣故,便是這樣的嚴寒,也擋不住學生們熾熱的心。
繞湖的青石路上多半是年輕的情侶,或牽手走過,或藏在路邊昏暗處擁抱。
我始終保持著兩步遠的距離跟在商行嶼的身后,在這般情景下,總能從他們的身上看到我和商行嶼曾經的影子。
說不出的悵然。
走了一段路,他遲遲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我自然不可能先開口,低著頭滿腦子都是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沒察覺前方的人突然停止腳步,一頭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身軀如硬鐵,他疼不疼我不知道,反正我腦門疼得慌。
我揉著腦門剛想罵人,商行嶼轉過身:「我這麼帶不出手?」
「???」
說得這麼曖昧,搞得我和他有什麼關系似的。
真狗。
不過,看看旁邊的情侶,再看看我和商行嶼,怎麼說呢?
我皮膚白,個子是嬌小型,長相偏幼,加上這一身隨意的打扮,更幼態了。
而商行嶼西裝革履搭大衣,人模狗樣的成功人士標本。
在周圍氣氛的烘托下,我和商行嶼一前一后的姿態,讓我像是一個……被成熟多金的老板包養的女大學生。
淦!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沒了耐心,「趕緊說,我要回去睡覺!」
我真是有病,美好的周末晚上,竟然答應和他跑到這里吹寒風。
「介意搭把手?」商行嶼忽然俯過身來。
他有絕對的身高優勢,一高一低,四目相對,呼吸交纏。
從他身上散發的酒氣在鼻息間越發濃烈。
我的腦子短路,特傻地問:「什麼?」
「喝了點酒,頭暈。」他按著眉心,看起來是真的很難受。
「要不,坐下來休息會?」
嗯,我真是個善良的人,肯定不是因為見鬼的意亂情迷。
「不用。」商行嶼皺著眉隱忍著,「車在那邊,陪我走過去。」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暗暗嘆了聲。
那麼喜歡過的人啊,再怎麼嘴硬,仍難在他這麼難受的時候,一走了之。
我拼命說服自己,平靜道:「那我扶你。」
「不用。」商行嶼垂下繞著醉意的眸子,視線落在我伸出去的手上,「這樣就可以了。」
他握住我的手,手掌清瘦寬薄,輕易就把我的手裹住。
我心中一悸,還未來得及掙脫,便被他拉著慢步向前。
晚風吹拂,我看著我們緊握在一起貼在他腰后的手,大腦一陣空白。
任由他帶著我走出去好遠好遠。
凜冬的夜晚,人聲逐漸在耳邊消散,只剩下夾著刀子般的寒風在耳邊呼嘯。
吹得人逐漸清醒。
「商行嶼。」我站住腳步不肯再往前走,死死盯著他的背影,「你什麼意思?」
商行嶼緘默良久,沒有回頭,看不清是什麼樣的情緒。
滾過烈酒的喉沙啞低沉,混在風里,聽來破碎。
「阿昭,我后悔了。」
10
自分開,我從未期待過「后悔」兩個字能從商行嶼的口中說出來。
傲骨帶刺的人,怎麼可能會后悔自己曾做過的選擇?
過往情好時,少女心思總有點膚淺,瘋狂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一些他愛我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