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璟只好站在原地,語帶懇求:
「明月,你別怕我……」
我最終閉了閉眼,說出來的話冷漠又疏離:
「給我留點最后的體面吧,謝之璟。」
13
我很順利地到了倫敦。
分配住宿時,其他幾個同行的同學都分到了學生公寓。
輪到我的時候,對接的老師態度誠懇地向我致歉:
「由于前期名單統計的失誤,您的宿舍名額沒有分配下來,剛好有個學生在找室友,公寓就在學校附近,費用依舊由我們承擔,您看可以嗎?」
我一向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當下就同意了。
幸運的是,公寓很好,合租的女孩子剛好也是中國留學生,我們一見如故。
交流學習的日子比較輕松,上課,聽講座,看演出,每天都是滿滿的安排。
而謝之璟也真正做到了,消失于我的生活中。
我不知道心里的感覺是松了一口氣更多,還是空蕩蕩更多些。
我只能盡可能地讓自己盡量少想起這個名字。
臨近除夕,合租室友特意去買了火鍋底料,然后準備了很多蔬菜、肉類和水果。
我們每天在公寓一邊涮火鍋,一邊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看漫天大雪。
過年那天,我和謝阿姨視頻拜了年。
晚飯時,室友從酒柜里拿出了瓶收藏的紅酒。
我淺淺嘗了一口,像飲料,甜甜的,于是趁她去接電話的時間,獨自酌了兩杯。
然而這酒,主打一個后勁大。
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雙眼有些迷離了,頭暈暈的,整個人只知道咧嘴傻笑。
她的手在我眼前揮了揮:「看得清楚這是幾嗎?」
我右手杵著下巴,拍了拍她:「我可沒醉,清醒著呢。
」
喝了酒的腦子越來越慢,到最后,我感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
腦子里,唯一剩下的,只有謝之璟。
謝之璟帶我回北京,謝之璟陪我吃飯,謝之璟幫我上藥,謝之璟沖我笑。
忽然鼻尖酸酸的,我有點想哭。
「哎,怎麼哭了?」室友焦急地問。
可能是真的忍很久了。
在這個千山萬水的異國他鄉,酒精一下點燃了傾訴的欲望。
我從在醫院睜開眼睛看見他開始說,說到我和他大吵一架,來了倫敦。
我說那片玫瑰花園,也說那天彈的鋼琴曲。
說到最后,我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我說我一點都不酷了。
室友問:「那你為什麼不聽他的解釋呢?」
我歪著頭,半闔著眼睛,停了半晌,終于坦誠地說了出來:
「解釋什麼?解釋蘇鈺不是他的未婚妻嗎?解釋蘇鈺是騙我的嗎?
「然后呢?
「就算蘇鈺前面說的是假的,但她有句話是對的。他身邊要站著的,永遠會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不是蘇鈺,也會是李鈺王鈺張鈺。
「我楚明月算哪根蔥啊?
「人家好心看在父輩的面子上照顧我的生活,我卻不知死活地喜歡上人家,我這算什麼啊?
「那點隱秘的心思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我還自己騙自己,我也只是把他當作哥哥。結果來個人宣示主權,就把我擊敗得潰不成軍。
「我甚至連反駁的話都沒有。
「只能坐在那里,任人羞辱。」
最后,我閉了閉眼,淚從眼眶跌落。
「我不是相信蘇鈺的話,我是覺得自己太難堪了。」
后來的記憶就成了一段一段的。
我好像聽見門鈴響了。
我好像被人抱住著走回了房間。
我好像還聞到了熟悉的雪松氣息。
等我努力地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人時,眼淚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我慢慢地伸手,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隔空摸了摸。
「我這是幻覺還是做夢呢?」
謝之璟將我放在床上,兩只手撐在我的耳邊,垂眸看我,目光虔誠。
「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我來找你了。」
我破涕為笑:「真好,看來還是個美夢呢。」
謝之璟從床頭柜抽了紙巾,替我輕柔地擦著眼淚,嗓音放得也很輕:
「小月亮,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母親沒了,父親也走了,我真的好久沒被人這麼低聲哄著過了。
我忍不住哇地一下哭了聲,像個得不到糖的小孩
他把我抱了起來,我雙手摟著他的脖頸,頭埋在他的胸膛。
「謝之璟,你別這樣對我。」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怎麼了?」
「你對我這樣好,會讓我產生不該有的幻想。」
「什麼幻想?」
「會覺得你好像也有點喜歡我。
「對不起,我知道這個想法不對,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我已經很控制自己了,可我閉上眼睛還是總想起你,喝了酒也還是會想起你。
「所以你不要再對我好了。」
謝之璟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貼著我的耳畔:
他說:「笨蛋,不是幻想。」
14
我醒來的時候,頭還有些暈乎乎的。
正想起身,發現手腕被禁錮住了。
我將腦袋從被子里冒出來,被床邊趴著的人影嚇了一跳。
剛有點動靜,趴著的謝之璟也跟著醒了。
他湊到我的跟前,輕聲細語地問:「你醒了?頭還疼嗎?」
我感覺自己真是快魔怔了,怎麼睡前睡醒都能看見這人。
沒等我說話,他又把手掌貼到了我的額頭上。
「這會不燒了,頭還疼嗎?」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