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罕見得下起了大雨。

袁督整個人瘦了一圈。

他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神色落寞。

我買了熱粥和玉米，坐上了副駕駛。

「袁總，吃點東西吧？」我把粥吹涼，喂到他嘴邊。

袁督幽幽地看向我，握著我的手腕，把勺子對準我的嘴。

「你吃。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給你發獎金，有空去吃頓好的。」

我的手機鈴聲響起，又是一筆轉賬。

「鄭方方，怎麼給你發錢你都不笑啊？」

「你這樣我怎麼笑得出來。」

看著他頹喪的樣子，我擔心他。

更心疼他。

「鄭方方，你笑一下給我看看行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笑起來會讓我心情變好。」

他眼底潮濕，好像隨時要哭出來。

我架不住他淋雨小狗般的眼神，勉強笑了一下。

袁督怔住。隨即脫口而出。

「怎麼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用盡吃奶的力氣錘了他幾拳。

袁督乖乖受著，不喊不叫。

「你還好嗎？」我本來要打在他身上的手改變了方向，輕輕地摸著他的頭。

袁督嘴里喃喃。

「人生在世屈指算，統共三萬六千天。」

我......？

「人好比盆中鮮花，生活就是一團亂麻。房子修得再好那也是個臨時住所，最后那個小盒才是......」

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這種時候就別搞笑了......袁督？」

他怎麼......

怎麼滿臉都是淚水了。

袁督的淚水落了下來，兩只手緊緊攥在一起。

「都怪我.....」

他抽泣著，淚水漣漣。

車窗外大雨傾盆。

我把袁督圈在懷里，輕聲低語著。

「不怪你。不怪你。」

11

袁督最近一心撲在工作上。

老袁總意外去世已經在圈里傳開。

袁督獨挑大梁，壓力很大。

向宇食品也選擇更換合作伙伴。

這對袁氏養殖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我現在能做的，除了處理好份內的工作，就是盡力炒出好吃的雞蛋醬，讓袁督開心。

這次炒的雞蛋醬也很成功，袁督又發來一筆獎金。

「鄭方方，我真搞不懂你。你情緒怎麼能這麼穩定？就連發獎金你都不笑一下。」

我推了推眼鏡道：「可能就像最近網上說的，你是濃人，我是淡人吧。」

袁督眉頭緊鎖，滿臉問號。

「這是你新想出來的養殖方案嗎？」

「什麼鳥人蛋人的？」

我低下頭，嘴角比 AK47 還難壓。

其實我從上班第一天開始，就有點喜歡袁督。

他有種天然的搞笑，總是在不經意間攻擊一下我的笑點。

可愛得要命。

只是他對誰都體貼。

看見保潔阿姨提著水桶他也要幫忙，看見會計姐姐桌上有垃圾他也會順手扔掉。

雖然他對我更好，但我還是堅定地認為他是中央空調。

再加上我只是個家境普通、長相普通的女生。

所以當他說喜歡我時，我第一反應就是躲開。

可別耍我玩了。

我玩不起，搞不好飯碗都要丟了。

袁督很有分寸，見我躲著他，便收斂許多。

雖然偶爾也還是會皮一下，但我也習慣了。只是單純覺得有意思。

不過最近，他連皮都不皮了。

每次看他，都是眉頭緊鎖地思考著什麼。

我有些不習慣。

12

「袁總，養殖場那邊反映說，最近咱們的豬都吃不下飯，都瘦了。」

我別扭地提醒他，該多吃一點了。

袁督撅了撅嘴，轉身去書架上抽了本書。

他沉著地翻頁，頗具專業氣息。

「母豬的產后護理......拿錯了。」

他尷尬地把書放回去。

「袁總，你也該多吃一點了。」

他停住動作，目光灼灼。

「關心我？」

「關心豬。」我摸了摸鼻子：「豬都瘦了。」

「行，那我就當豬吧。」

他話鋒一轉：「幫我訂張機票，我要去見客戶。訂一張。」

「那我呢？」

「這次去的地方有點兒遠。你就在公司呆著吧。」

我點點頭，飛快地訂好了機票。

登機那天，袁督又是一腦袋問號。

他看著出現在機場的我，眼里都是欣喜。

「你咋在這？不是不讓你來嗎......」

我攥著行李箱把手，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去。

「怕你餓死。」

我沒告訴他。

我今天凌晨就起來了。

還給他帶了一瓶新炒的雞蛋醬。

13

一路上有些顛簸，我把蘸醬菜和雞蛋醬拿出來給袁督過過嘴癮。

他高興得又給我發了三萬塊獎金。

我們輾轉來到了一個鎮子上的食品加工廠。

沒想到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向靜。

她穿著昂貴的套裝坐在豪車里。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寬松的牛仔褲和滿是泥巴的運動鞋，只想鉆進地里去。

我打算開溜，沒想到被袁督一把拽了回來。

「袁督，這里的老板和我爸爸是世交，我可以幫你跟他說幾句好話。」向靜積極主動，和旁邊陰暗扭曲的我截然相反。

袁督卻冷漠到有些陌生。

「向小姐，不必了。這是我自己的事。」

向靜也有些惱怒：「袁督，這次換我追著你跑了這麼遠，你就這麼不領情？」

「向小姐，我去你那兒，純粹是為了談生意。你來追著我跑，是為了什麼？」

向靜臉上泛紅，結結巴巴。

「當然是為了......為了......」

「我就知道，你看看你，為了口雞蛋醬至于跑這麼遠嗎？」

袁督臉色一變，利索地掏出我炒的雞蛋醬。

「上次我說我助理炒雞蛋醬給你饞夠嗆吧？都追這兒來了，你個大饞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