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媽的聲音,我渾身仿佛冰凍住了的血液才又流動了起來,宋亦明聽見我媽的聲音,也松開了鉗制住曲一寧的那只手。
最后是曲一寧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深深看了我一眼后率先走出了臥室。
宋亦明背對著我,呼吸有些沉重,仿佛正在努力平復著什麼。
為了維持住自己僅存的那點尊嚴,我甚至來不及想簡青山怎麼會知道我回來了,還突然上門找我,就跟在曲一寧身后也出了臥室。
二.
簡青山是我和葉晴夢的發小,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我們仨如果只有兩條褲子,那麼結果就只能是街上多了三個不穿褲子的人。
在這段友情里,我們上學時抄對方作業,闖禍時拖彼此下水,三個人互相甩鍋,從來沒有漏掉任何一個人。
在我還住在胡同巷子里的時候,簡青山和葉晴夢就相繼搬了進來。
那時候簡青山身子起了一種疹子,天天都得涂藥,他自己怕癢,還經常控制不住的亂撓。
為了方便簡青山涂藥,我的裙子就成了我和他的共享物,而我和葉晴夢每天最大的任務,就是一人抓一只簡青山的手,不許他亂動。
我們仨從小到大勾肩搭背形影不離,初三那年我媽認識了林叔叔,兩個人談起了戀愛,不久后我媽就和林叔叔領了證,林叔叔帶著他兒子林森陽一起住進了胡同巷子里的小家。
我多了個哥哥,從此地位一騎絕塵,成了三個人中的霸主。
再后來我哥讀了大學,我和葉晴夢學了文科,簡青山一個人去了理科,我們仨開始天天跑教學樓的天臺共享一天三頓飯。
簡青山身體長得快,吃得多,一鼓作氣長到了一米八,后來直接服了兵役,頂替葉晴夢成了我們仨之中戰斗力最強的人。
再后來簡青山回到了這里,開始了自己的武警生涯,而我一年只回來兩三次,還次次都趕上他出任務。
認真算下來,我和他上一次見面,還是在葉晴夢的婚禮現場,我身為伴娘在一旁哭的稀里嘩啦,簡青山被迫也站在了伴娘的一列,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怕被人發現,弓著個身子躲在我背后。
我和曲一寧前后腳到了客廳,她轉身去了廚房給我哥幫忙,而簡青山正在門口換鞋,看見我出來了就抬起頭沖我一笑,叫了我一聲幺姐。
簡青山比我和葉晴夢都大上幾個月,但是迫于我和葉晴夢的武力威脅,從小就在我們的稱呼后加了個姐字。
我總覺得肚子的疼意越來越明顯,本來想和他好好打個招呼,最后卻變成了斜倚在墻邊,露出一個比哭好看不到哪兒去的笑容。
正在換鞋的簡青山動作一頓,突然停了下來,扭頭對著我媽說:
「阿姨,我車上還放了些東西沒帶上來,剛剛我給忘記了,反正幺姐也在,不如辛苦她陪我跑一趟吧。」
簡青山在我媽眼里就是半個親兒子,雖然不知道簡青山這是帶了什麼東西,但一聽他開口,還是催著我陪他下樓一趟。
我默不作聲的走到門口換好了鞋,在簡青山的注視下出了門,簡青山跟在我身后,反手替我合上了房門。
樓道里安靜得能聽見電梯運行的聲音,簡青山的車停在負一樓的停車場,我猛吸了幾口氣去壓抑心底涌起來的情緒,但還是在電梯門合上的一瞬間,沒骨氣的涌出了眼淚。
電梯在下行,簡青山手忙腳亂的翻著自己的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團揉的皺巴巴的紙遞給我,我想要接過來,但他突然又換了方向,開始自己替我擦眼淚。
我有些不適應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把眼淚都給憋了回去。
電梯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負一層,簡青山的車是一輛黑色吉普,我跟著他走過去,本來以為他要打開后備箱,誰知道他直接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把我塞進了他的車里。
我沉默著坐在副駕駛,簡青山坐在旁邊,趴在方向盤上盯著我看。
「盯著我干什麼,你不是說下來取東西嗎。」
我瞥了一眼后視鏡里的自己,眼圈是紅的,鼻頭也有點紅,像個滑稽的小丑。
「我去你家什麼時候帶過東西了。」
簡青山說的倒也是實話,畢竟我們仨去對方家里串門的時候,都是空手進去,然后兩手滿滿的出來。
「那你讓我下來干嘛。」
「下來喝牛奶。」簡青山打開儲物格,當真掏了一瓶牛奶出來,還順手插上了遞到了我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