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頓,垂下眸子,繼續倒酒:「不會。」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是當我親口說出的時候,他的手指還是下意識地攥緊了。
他沒再問,我也沒再說話。
我們安靜地喝著酒,看著時鐘一圈圈地走。
因為明早六點還要趕飛機,所以我只喝了一點。
但宋淮安,卻是端起了拿起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安安靜靜地往喉嚨里灌。
我看著他喝了不下十杯,伸手制止了他:「行了,別喝了。」
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沒醉。
面色泛紅,耳根發燙,但那雙望向我的眸子卻是清明透亮的。
「再喝一點。」
「明天沒課?」
「請假了。」
「哦。」我沒再阻止。
越是到這個時候,我反而越不敢面對清醒的他。
喝醉了也好,喝醉了就不用想這麼多。
19
面前的畫還只完成了一半,我畫了兩筆,覺得有些不自在。
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實在是燙人得厲害。
一開始還是克制而沉默的,到后來越來越明目張膽。
少年毫不掩飾地盯著我,像是想要把我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映在眼底。
我畫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我把畫草草地收尾后,發現他還在喝。
桌面的果酒只剩下兩瓶而已了。
我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喂,別喝了。」
他確實是喝得有點醉了。
濡濕的眼眸里氤氳著水汽,就那樣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就在我靠近他時,他突然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地一拽。
我就被拉扯著跌坐下來,整個人被他摟進懷里。
剛剛還安靜內斂的少年在這一刻緊緊地抱住了我。
結實的手臂環在我的腰上,牢牢地鎖住我。
「南音。」他的聲音啞得厲害。
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挽留的話。
但等了許久。
他都沒有開口。
只是把腦袋埋在我的脖頸間,用力又眷戀地呼吸著,像是想要牢牢地記住我的味道。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皮膚上,身體緊貼,有力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那些克制又深藏的情感,都變成了不安分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了我的耳后。
「宋淮安。」我呼吸不穩地推他。
他驀地松開了我。
就在我怔愣之際。
他起身,把我的畫筆和顏料盤都拿來了。
我瞬間意識到他想干什麼。
只是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他壓回了沙發上。
「喂,宋淮安,不許畫!」
他垂著眸,卷翹的長睫微濕,盯著我的后腰,完全聽不進我的話。
雙腿被壓著,一點都反抗不了。
于是我只能放棄,并試圖說服自己。
以前在他的身上畫了這麼多次,現在讓他畫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畫筆的一端挑開了我的衣服。
顏料沾上皮膚的時候有些微涼,我很輕地瑟縮了一下。
夜色微涼。
我攥緊衣角,忽略發燙的耳尖,把臉埋進沙發里。
20
老實說,宋淮安雖然沒學過畫畫,但成績好的人干什麼都好。
我從他的落筆和筆觸走向能隱隱地猜到,他在畫一朵花。
畫完后,他端詳了一會兒,親了親我的后背,扔了畫筆,俯身抱住了我。
「宋淮安?」我試探性地叫他。
他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只是閉著眼,小聲地自言自語著。
我側耳去聽。
他在輕聲地呢喃:「會回來的吧。」
不是想向我求一個答案,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我覺得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為什麼想要我回來?」我聽見自己這麼問。
或許是酒精發揮了作用,又或許是他真的累了。
安靜的室內,回應我的,只有他綿長均勻的呼吸聲。
顏料是水溶性的。
很容易就洗掉了。
我感受著浴室里升騰的熱氣,閉上了眼睛。
人在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的都會是自己最依賴的人。
或許是我給了他錢,或許是我給他的奶奶安排了最好的醫院。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剛好出現。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說服自己——
他會有更好的選擇去依賴。
而我會在另一個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21
臨走之前。
我帶上了那本厚厚的畫冊。
沙發上的人還在睡,只是睡得有些不安分。
鬼使神差地,我蹲下來,碰了碰他的鼻尖。
低頭,很輕地把一個吻印在到他的唇上。
我提著行李箱,關上門,望著我待了好多年的畫室,很輕地說了聲再見。
在飛機上,我發現了畫冊里夾著的銀行卡,以及一張字條:
【這是奶奶治病剩下的錢,還有我的一些獎學金,密碼是你的生日。
【南音,一路平安。】
字跡清雋又熟悉。
他在那天后就接受了我離開的事實。
昨晚,他不是來挽留,只是來和我道別。
現在,他把大部分的錢都還給了我。
也算是兩清了。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飛機飛離了這座城市的上空。
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在這一刻,終于畫上了句號。
22
愛爾蘭的天氣向來很好。
綠樹成蔭,天朗氣清。
我換了手機,和以前所有的一切斷了聯系。
這里沒有人知道我不堪的過去,也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的畫冊。
我的老師是位當地很有名的畫家,他第一次看我的畫,就連聲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