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窩在沙發里涂指甲油。
宋淮安進來的時候,放下書包就像往常一樣去拉窗簾。
「不用拉了。」我懶聲地阻止。
宋淮安的手一頓,回頭問我:「今天不畫了嗎?」
我舉起手欣賞了一下剛涂的指甲油,微微地彎起唇:「畫呀。」
復古暗紅的色系,襯得膚色更加冷白。
「那,還要脫嗎?」他喉結輕滾,耳垂微紅。
每周的這天,是宋淮安把窗簾拉得最嚴實的時候。
但窗外那只小白兔都來蹲好幾次了,還什麼都沒看著,也是怪可憐的。
既然她想看,那就給她看。
「先不用。」
「好。」
他轉身回去寫題,可剛在椅子上坐下。
我就拖著懶洋洋的腔調叫他:「宋淮安,過來一下。」
「怎麼了?」
少年站在我的身前,將大半的陽光擋在身后。
「腳上的指甲油,你幫我涂。」
白皙的腳尖輕點在他的大腿上。
我半閉著眼睛,慵懶地窩在沙發里,打了個哈欠。
半晌,見他沒動靜。
我忍不住踢了他一下,催促道:「快點啊。」
腳踝被骨節分明的大手攥住,他像是終于反應過來,緩慢地在我面前蹲下,肉眼可見地緊張和不自然。
他涂得并不好,有些坑坑洼洼。
我翻出了幾個視頻讓他照著來。
幸好用的是可撕拉的指甲油,涂不好可以撕掉重來。
陽光落在他的半個身子上,畫室里的空氣漸漸地燥熱。
我能感受到他手心里漸漸地泌出的汗珠。
我微瞇眼,余光注意著窗外的人。
居然還沒走。
我朝宋淮安招招手,示意他俯身靠近我。
「有個秘密告訴你。
「近一點。
「再近點。」
我不斷地讓他靠近。
「還要近嗎?」他的耳尖紅得像是可以滴出血,雙手撐著沙發,僵硬地朝我又靠近了幾分。
「嗯,再近。」
直到我們的鼻尖相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彼此的肌膚上。
「你要干嗎?」
話音剛落。
一個干燥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微小的塵埃在空氣里跳躍。
他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直到唇上的觸感由輕到重,慢慢地沾上潮濕。
他才驀地反應過來。
我的余光時刻注意著窗戶外面。
日頭下的影子終于消失了。
看來是已經走了。
我滿意地彎起笑,推了一下身上的人:「好了,回去寫你的題吧。」
他沒動,雙手撐在我的身側,越攥越緊,啞聲道:「秘密呢?」
「騙你的,沒有秘密。」
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他短暫地愣了一下。
我又推了他一下:「起來了。」
他依舊沒動,低垂的眼簾下是幽深的瞳孔,喉結上下輕滾。
夏日蟬鳴的噪聲浮沉。
光線透過窗戶灑下一片金黃。
少年熾熱的視線移到了我的唇上,聲線微啞,認真道:「我想親你。」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忽然伸手擋住了他的唇。
四目相對間。
我說:「我昨天看的驚悚片,男女主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親親抱抱,然后男主一刀殺了女主。」
這聽起來很像借口。
但事實就是如此。
正好這時畫紙被風吹到了地上。
「少看這些東西。」他起身,順便伸手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
「就要看,怎麼樣?」我很叛逆。
他抿了抿唇,順著我的話道:「那你很棒。」
我:「……」
7
高三開學后,學校重新分班,宋淮安去了尖子班。
系統來看過我幾次,都只看見我一個人在畫畫。
它終于忍不住了:【你真的不想上位成為女主角嗎?你真的甘心孤獨終老嗎?以后老了沒人照顧是很可怕的!】
我略微地點頭:「只要我死得夠快,就誰也別想照顧我。」
系統一噎。
我放下畫筆,端詳著剛畫好的畫,同情道:「系統,挑了我,算你倒霉。」
顏料還未干,金燦燦的色彩下是無盡的悲愴和凄涼。
系統長長地嘆了口氣:【你想知道你的結局嗎?】
「想。」
【那我偏不告訴你,哼。】
我:「……」
這輩子沒遇到這麼無語的事。
8
邁進高三,班級里的氛圍明顯地更緊張了。
其間姜甜來找過我一次,言語里帶著得意:「該在一起的人,注定會在一起,這是天意。」
她指的是,她和宋淮安都在尖子班。
并且是年級里的第一第二名,被戲稱為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微瞇眼,抬手擋了擋。
我和宋淮安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他奶奶的病情惡化,他忙上忙下地照顧,此外還要準備即將到來的模擬考。
上一次他給我打電話,是在深夜十二點。
畫室里安靜得只有時鐘在轉,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正準備關燈離開,就聽見電話鈴聲響起。
「南音。」
那頭的聲音很啞,像是熬了好多宿帶來的疲憊,細聽之下還帶著控制不住的顫抖。
我下意識地就問:「怎麼了?」
他沒答。
那邊隱約地透出呼嘯的風雨聲。
剛剛畫得投入,直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下雨了。
瓢潑大雨拍打著窗戶。
我站起來,走到窗邊。
窗簾拉開。
外面一片漆黑,只一盞路燈下,站著一個狼狽的少年。
沒有打傘。
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方向。
漫天的雨幕中,他泛白的嘴唇一開一合。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又啞又澀。
他問:「我可以來找你嗎?」
9
我甚至顧不上關窗戶,只來得及在門口拿了一把傘,就穿過走廊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