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知道我不喜歡這個轉學生,于是就陰陽怪氣地學著她委屈巴巴的語氣給我聽。
語音開的是外放,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淮安筆尖一頓,看我一眼。
我笑意盈盈地舉著手機給他看:「你要為她說兩句話嗎?」
他喉結輕滾,欲言又止,只道:「別玩太過了。」
「不玩她,難道玩你嗎?」
我說話向來沒什麼顧忌,他的耳垂倒是紅了起來,握筆的手微微地收緊:「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懶得和他糾結這個問題,繼續翻看著消息:「她可是口口聲聲地說著我欺負你呢,你倒是說說,我哪里欺負你了?」
沒等他回答,那道隱忍又憤怒的聲音就在身后響起:——
「紀南音!你又干了什麼!」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4
我站了起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穿著小白裙,杏眼清澈,鼓足了勇氣,指著宋淮安衣服上大片的巧克力污漬指責我:「你就會仗勢欺人!宋淮安同學怎麼得罪你了!你非要這樣揪著他不放!一次又一次地針對他!」
我覺得她這副為別人鳴不平的樣子實在是滑稽,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這是校園霸凌,等回去我們就會告訴老師,別以為學校是法外之地。」
說著她就走向宋淮安,想牽起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的戰線。
可指尖剛剛相碰,宋淮安就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姜甜愣了愣,很快地收回手。
她以為是她剛剛說得不夠犀利,沒有給足宋淮安站過去勇氣。
于是便轉向我,繼續占領道德高地,道:「有錢人又怎麼了?如果不是你媽當了小三擠進豪門,你哪來的底氣站在這里?」
我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果然,道德敗壞的人能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你和你媽一樣惡毒無恥……」
日光晃眼,宋淮安的眼睫輕顫了一下。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知道我家里的事。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姜甜的發型都被扇得偏了偏。
她順勢倒在地上,臉上帶著怔愣和不甘,兩行清淚順著眼淚流下來。
我蹲下來攥住她的領子,手指一寸寸地收緊,面無表情道:「比起我來,你更無恥吧?」
隨隨便便地闖入這個世界,扒出別人心底的秘密,然后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態批評一切。
大概是我身上的氣質實在是陰郁,她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挪,和我拉開距離。
我就這樣盯著她看了十幾秒。
空氣一時滯凝。
直到宋淮安出聲打破沉默:「清潔工六點會來打掃衛生。」
他的目光落向我,像是提醒:「現在五點五十了。」
姜甜眼里的光重新亮起。
她覺得這是在為她說話。
我松開了她的衣領,她的視線緊隨著我,重拾信心,繼續大聲道:「紀南音,你別以為……」
后面的話堵在了喉嚨里,戛然而止。
因為宋淮安牽住了我的手。
他抿著唇,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人,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修長的手指沉默地、一點點地嵌入我的指縫,用十指相扣的姿勢將我牽緊。
我猜他大概是怕我再次動手。
家里的事我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
看來姜甜的系統確實不是擺設。
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地傳過來,我莫名地有些抗拒。
索性甩開了他的手,轉身就走,只淡淡地留下一句:「把你的破事解決好。
」
5
系統回來的時候,看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它越看越無力:【宿主,你要是再這個性格的話,攻略永遠不可能成功。】
窗外孤寂的晚風一陣接著一陣,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長久地看著遠方晝與夜的交界處發呆。
見我不說話,它繼續道:【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油鹽不進呢,你哪怕裝一裝溫柔善良,說不定都能成功地上位。】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吐出兩個字:「不想。」
【為什麼不想?】系統耐著性子問。
「沒有為什麼。」
我把腦袋埋進被子里,打了個哈欠。
臥室掛滿了陰暗扭曲的畫,深夜的涼意絲絲縷縷地滲了進來。
我誕生于這個世界,就源于一場倫理和道德的破碎。
我媽不是小三,她本就是屬于這個家族的人。
只是被人先送到了國外掩人耳目,然后再接回來。
那個人讓我叫他父親。
但我知道。
那只是自欺欺人的稱呼。
別人的兒時記憶無論怎麼悲慘,總會有溫馨的時刻。
而我沒有。
我親眼見證鞭子落在我媽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抽打,午夜時無助的抽泣和折磨。
這些可怖的、扭曲的、壓抑的畫面,幾乎貫徹了我的整個成長軌跡。
直到我媽去世,直到我長大,直到我拿起畫筆展露天賦。
我才看到了逃離這個家的一絲希望。
都說畫作是畫家精神世界的映射。
我臨摹過無數可怖扭曲又詭異的畫作,可唯獨畫不來梵高的向日葵。
有些人,生來注定就屬于陰暗。
6
這件事之后,姜甜那只小白兔倒是好幾天沒在我眼前晃悠了。
宋淮安依舊每周五來我的畫室當我的模特。
下午的陽光溫暖又燥熱。
燥熱的風吹過,沿著落地窗放置的綠色盆栽微微地晃動,在地面投下波浪一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