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提是,看上去屹立不倒的司家,該怎麼陷入混亂。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彭娟然抱著胸,「周嘉晚,我們還太小了,商場上的事情我也弄不懂,你要怎麼讓那群人被群起而攻之?」
我從書包里抽出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條關系網,其中邢凱和邢越標紅的那條線連著程玫和程家,中間特地標注了他們之間的糾紛和主要事件。
一共二十七張關系網,清晰無比。
「這是什麼……」彭娟然瞪大了眼睛,「這些……」
這些是什麼,這些當然是司煜華掌控這群客戶,讓他們永遠不會開口出賣他的底氣。
穿越者跟了司煜華三年。
三年的煎熬,這些交織在平常生活里的對話,對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對于我而言,日日背誦銘記,是唯一能用來翻盤的工具。
我垂下眼:「程玫會想盡辦法吞并邢家,其他人也一樣。」
我見過司煜華怎樣操縱人心,怎樣讓那些客戶忌憚卻順從。
我不可能做得像他那樣好,但依葫蘆畫瓢,也就夠了。
「這些東西,一些給你爸爸,用來交換利益,還有一些,可以分批遞給他們的對手,」我點了點上面的紅線,「有這種敵對關系在,他們不會讓證據白費在手里的。」
「但這也只是客戶,對付司家,光我們家還不夠,」彭娟然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要沈家也加入。」
「沈家不行,」我搖了搖頭,「但還有一家。」
我的筆尖點在了「林」字上。
「林家?他們不會參與這件事的。」
「他們會的,」我低聲說,「娟然,我想拜托你幫我一個忙。
」
——我要見林若瑄一面。
林家視如珍寶的小小姐,被找回來之后一直精神失常,現在還在養病,不見外人。
如果只是沈天鵬的繼女,我當然沒有資格見到她,但如果是彭娟然,以她的身份,她起碼有資格替我帶一句話。
我說,豆蔻閣,十八號。
林若瑄要見我。
我和彭娟然被帶進了林家,在進入林若瑄的小別院時,我先見到了林若瑄的父母。
「豆蔻閣十八號是什麼意思?」林若瑄的父親叫林禮,滿臉嚴肅地問我,「你以前認識小瑄?」
「小瑄很久沒有過這種反應了,」林若瑄的母親嘴唇顫抖,「小同學,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瑄為什麼想見你?」
「我不能說,」我搖了搖頭,「叔叔阿姨,如果你們想知道,我要先問過小瑄的意見。如果她不愿意,我不能說。」
女兒被找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他們都知道。
她滿身狼藉,昏迷不醒,醒來以后看見人就縮成一團,眼睛里全都是驚恐,哪怕聽到稍微大一點的聲音都會瑟瑟發抖。
她經歷了什麼,她被怎樣對待過,林禮夫妻只要一想到,就會覺得心如刀絞。
「我可以讓你見小瑄,畢竟這是小瑄的愿望,」林禮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說,「但我不希望小瑄再受到刺激。」
「不會的,」我喃喃道,「叔叔,她比誰都想要走出來。」
林若瑄比任何人,都想要走出來。
我和彭娟然走進了林若瑄養傷的別院,見到了這個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女孩。
她把臉頰藏進膝蓋,只露出一雙有些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我也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你認識,小雪姐姐?」她忽然開口說,「你認識她?」
彭娟然轉過了頭。
我遲疑了一下:「小雪姐姐,就是豆蔻閣十八號嗎?」
林若瑄卻又不說話了。
醫院診斷她為創傷后應激障礙,她失憶了,偶爾在腦海里會閃回一兩個片段,那些破碎的畫面都令她驚懼萬分,痛苦不堪。
可是我明白,真正的林若瑄,一直都想走出來。
否則上一次,她不會忍著那麼劇烈的痛苦和不適,配合警方的調查,一直在尋找金玉堂的蹤跡。
「救你出來的人,就是小雪姐姐對嗎?」我輕聲問,「豆蔻閣是她以前待過的地方,十八號是她的編號,她為了救你……」
她死了。
我不知道豆蔻閣十八號是誰,我只知道,她為了救出林若瑄,死了。
她并不知道林若瑄的身份,只知道這個小女孩病弱而稚嫩,如果她不救她,林若瑄會死。
所以豆蔻閣十八號用自己的命,接了林若瑄要去接待的一個客人,然后沒有人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她把林若瑄送了出來。
這是金玉堂建立至今的唯一一個意外,令司煜華勃然大怒,氣得砸了好幾樣東西。
林若瑄張了張嘴,轉頭看我,眼眸里匯聚著些許淚水:「她死了嗎?」
我沉默。
「我不是故意的,」她嘴唇哆嗦著,「我記不起來了,小雪姐姐的臉,那些人的臉,那個地方……我記不起來了……死了好多人,我想去救她,但是她說,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我知道,瑄瑄,」我握住她的手,語氣溫和,「這不能怪你,沒有人怪你。」
我不能一回來就貿然地報警,因為這樣,只會讓那些被困的少女伴隨著那些證據一起,灰飛煙滅。
有很多事情,我必須徐徐圖之,因為我真的太弱小了,憑借我自己的力量,我什麼都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