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我留意到了一道熱烈的注視,抬眼望過去,——姜韻荷!
她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定定看著她,腦中仿佛炸開了一聲驚雷。
我迅速推開段以衍,挺直了背脊,緩緩吐出濁氣后,才開口,「媽。」
姜韻荷默不作聲,不知道有沒有看清我跟段以衍剛才的親吻。
我吞咽著口水,小心試探,「你怎麼來了?」
她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段以衍,「你出去,我跟恩恩交代點事情。」
段以衍比我淡定,他把我擋在身后,主動開口,「阿姨,有什麼事,你跟我交代吧。」
姜韻荷的臉變得煞白,「跟你說什麼?你是誰?你給我出去!」
我心臟莫名跳得厲害,頭皮都在發麻,腦子嗡白成一片,全身迅速涌起一層雞皮疙瘩,媽媽她肯定看到了。
末了,她有些崩潰地指著段以衍,連嘴唇都在哆嗦,「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打電話,讓你爸爸管。」
我還是第一次見姜韻荷發這麼大的脾氣,我害怕極了。
「段以衍,你先出去。」我的身體像風中抖瑟的樹葉,接近破碎,「出去。」
他固執地不肯走,「阿姨,該給你交代的是我。」
姜韻荷硬生生氣出了眼淚,「我管不了你,我現在要跟我女兒說幾句話,請你出去。」
看著姜韻荷痛苦成這個樣子,我的心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我跟她之間的矛盾,段以衍是不方便聽的。
我把段以衍推到門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在這,媽媽會更生氣的,求求你回去吧。」
他使勁抹干我的眼淚,再開口聲音已是嘶啞難辨,「恩恩。」
我哭著把他鎖在門外,小心翼翼地走向姜韻荷,我不知道等著我的究竟是什麼。
13
「啪——」姜韻荷抬手使足了力氣甩在我臉上,我錯愕地望著她,眼淚一滴一滴滑落。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腦袋在嗡嗡地響,身子禁不住微微踉蹌,我實在沒想到,姜韻荷會打我。
十八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對我動手。
以前我再怎麼作,她都沒有打過我。
哪怕是五年前,姜韻荷跟爸爸離婚,我賭氣離家出走,三天后,她來鄰市的警局接我時,她氣得眼淚珠子止不住地掉,我已經做好了被教訓的準備,她卻問我,餓了沒有。
現在的姜韻荷雖然不算溫和,可她從來都舍不得打我呀。
「媽。」我弱弱地抓住她的衣袖,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我就是喜歡他。」
她滿眼通紅,像是在忍受巨大痛苦。
突然,她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口中念念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我嚇得趕緊抱住她,她用力推開我,自己蹲在地上,變成了小小的一只,她的肩膀抖呀抖,我再也不忍心了。
我把她扶到床上后,跪在床邊,「你別折磨自己,你打我吧。」
姜韻荷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她連呵斥我的氣力都沒有,只顧著流淚。
我跪著往前移了移,心痛得直不起身,只好把頭埋在她腿上,「我不想讓他做我哥哥,我也不想你傷心。」
我哭著求她,身心備受煎熬。
房間靜得只能聽到抽噎聲。
過了一會兒,姜韻荷終于開口,她一個字比一個字重,「你是我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愿你好。」
她又哭了。
抬手抹掉眼淚后,姜韻荷發愣似的望著陽臺,一開口,言語中卻夾雜著無數委屈。
「我跟你爸爸離婚后,一個人帶著你,那時候你小,有些苦我開不了口的,離異女人帶著孩子,總有一些惡人對我動手動腳,我反抗,他們還會變本加厲,他們……他們甚至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媽媽怕呀,媽媽太怕了,怕自己保護不了你,你段叔叔就是這時候出現的,他護著我,真心對我好,可現在媽媽后悔嫁給他了。」
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姜韻荷,抬手碰了碰她的頭發,我不敢太用力,生怕她倒下。
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好像把這輩子的眼淚全部哭出來了,我對不起姜韻荷。
她閉著眼睛,像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我被鄰里罵成狐貍精,再難聽的話,我也見識過,恩恩,所有罵名,媽媽都可以承受,但是人人喊打的日子,我經歷就夠了,你要強行跟阿衍在一起,就是再走一遍我的路,我不想他們罵我的女兒啊,我不能讓他們罵我的女兒啊。」
我的心好痛,怎麼會痛成這個樣子?
我跪著不斷安慰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我聽話,我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了。
她緩了口氣,仿佛又變成了我記憶里溫柔的樣子,低著頭慢慢擦去我的眼淚,可她的眼淚卻又滴到了我臉上。
「我知道你心里怪我,覺得我跟你爸離婚后,就不愛你了。」
我沒吭聲,我也委屈,離婚后的姜韻荷總是把我推得很遠。
我真以為她不愛我了,不要我了。
「媽媽今天才意識到,我的方法出了問題,我以為不過多關心你,可以讓你變得更加堅強,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
如果我不愛你,跟你爸離婚也不會執意要你,跟段叔叔結婚,也不會執意帶你。」
緊接著她又開口,「我對阿衍好,是想他對你好,我以為我對他再好一點,他就能對你再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