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密碼是你的生日,24 小時后才生效,你隨時可以出來。」他安慰著我。
「什麼意思?不是要去緬北?」我呆呆地望著他。
「你還真的想跟我回去?」他忽然笑了。
「冉冉,我從來沒想過要你父母的命,也沒想過帶你回緬北。」
「這里很安全,誰來了都別開門,警察來了都不行,除非你爸來了,你再開門,明白嗎?」
「那你呢?」我問他。
「我?我去替你看看地獄,地獄環境不好,你就別來了。」他說完,在我額頭印上一吻。
「那個 QQ 號是我的,登錄密碼,日記密碼,都是你的生日。」
「忘了我這個混蛋吧。」
他關上了地下室的門。
我忐忑不安地在地下室等了三天三夜。
終于在我崩潰到極點的時候,我爸敲響了地下室的門。
「冉冉,是爸爸。」
開門的那一刻,我如同重見光明。
我爸把我抱在懷里,為我遮著光。
「他呢?」我忍不住問。
我爸嘆了一口氣,「先回家。」
回到家,我爸給我做飯,而電視上輪換播放著爆炸性的新聞。
「警方破獲一起特大跨國販毒案,該販毒團伙負責人于交火中被警方擊斃。」
我的世界一下子變得無比安靜。
他呢?
他死了。
那天他跟我告別,就是帶著赴死的決心吧?
我整個人窩在沙發上,腦袋很空。
后來警察來了我家,讓我以后不用再害怕。
「他沒死。」警察語調低沉。
他說鹿城上次在緬北被他們活捉了,他自己主動跟警方說愿意配合警察,打擊接下來一筆金額巨大的跨國交易。
「他知道這樣鋌而走險,被殺的可能性很大,但他很堅決,他是一心尋死的。」
「后來他的每一步棋就是奔著死亡去的。
」
我麻木地聽著這一切,仿佛與我自己沒關系。
但胸口又有些喘不過氣。
「他配合警察處理這個案子,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捅了幾十刀,滿身是傷。
「現在在醫院搶救,存活的概率很小,你要去看他最后一眼嗎?」
……
我木訥地搖了搖頭。
后來警察走了,我爸每天守著我。
我媽也每天來守著我。
甚至陸豐也經常要來看我,但被我拒之門外了。
當晚警察來了電話,說他停止了呼吸。
我沒有難過,也沒有哭。
這明顯是一個舉家團圓的好結局,我卻沒什麼感覺。
我只是日復一日望著窗口那束枯萎的滿天星發呆。
25
后來我去學校正常上課,一切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
陸豐去了國外留學。
張茜因為失去孩子精神失常,住進了精神病院。
弟弟上了一個貴族幼兒園。
我爸生了一個女兒。
我拿了獎學金。
就像是卸下了身上的巨石,我開始不在乎別人的議論,連回家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在回家的路上,路過花店,我停了很久,最后買了一束百合。
抱著花回家,我爸在做飯。
我放下花,去上了個廁所出來。
花瓶里的花就換成了我買的百合花。
「爸,瓶子里面的滿天星呢?」我愣在那里。
「剛才扔垃圾扔掉了。」我爸走過來,「都枯萎多久了也不知道扔,還是百合好看。」
我站了足足一分鐘,然后發瘋了一般跑下樓。
我站在空蕩蕩的垃圾桶旁邊,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只是覺得心中空了好大一塊。
我行尸走肉地回到家里。
我爸問我下樓干什麼去了。
我沒回答。
他問我今天考試順利嗎?
我也沒有回答。
我只是失了魂一般走回自己的房間,看著那瓶嬌嫩的百合發呆。
終于,他在我家的最后一絲痕跡都被清洗干凈了。
終于,他在這個世界的痕跡也被清理干凈了。
從此,也許只有緬北的人還會記得他當年的狠辣,他的事跡成了大家聞風喪膽的記憶。
真好。
我躺在床上,沒有哭,只是沙子進了眼睛。
(完)
番外:鹿城日記
時間過去一年,一切都步上了正軌。
我申請了國外留學。
今天警察又來了我家里,告訴了我一個驚人的消息。
我和鹿城有過一個孩子。
「剛抓到的犯人交代,當時鹿城和你有過一個孩子。」
我愣在那里,大腦突然不能運轉了。
「孩子在哪兒?」
「孩子呢?」
我爸和我媽異口同聲問道。
「孩子沒了,臨近生產期,胎死腹中。」
一瞬間我被消息奪走了呼吸,我伸手摸了下肚子上的疤痕,丑陋的不堪的橫在那里。
我沒哭,倒是我媽哭得泣不成聲,我爸抱著我安慰,紅了眼睛。
「大概是仇家報復的,鹿城救你回來時,孩子已經沒了,你因為此事失去了大半分記憶,鹿城要求那個村子所有人都不許提起此事……」
警察后面又說了一些細節,我一句都聽不見。
我的世界好像失去了聲音。
我麻木地看著他們,腦子里面都是夢里的那個畫面。
鹿城蹲在地上,仔細地修著木凳子,一陣風起,旁邊的秋千蕩來蕩去,落葉從滑梯一路滾下去,而那個女人認真地疊著嬰兒出生要穿的小衣服。
鏡頭拉近,女人伸手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初為人母的喜悅……
她一抬頭,我看到了我自己。
……
我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