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沖他溫和地笑:「稍等。」
然后沖出門去,躲在樓梯間給寧瓊打電話。
「寧瓊!!」我在電話里咆哮,「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找這個房子的另一間住的是誰?是江易啊!!」
「廢話,我當然……不知道啊。」
寧瓊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很詭異:
「這不正好,近水樓臺先得月,有多少絕美愛情故事都發生在合租室友之間。」
「上次你不是讓我放棄嗎?」
「……那是我以為你們緣分已盡,但現在看來,可以再續前緣了。」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我握著手機在樓梯間站了一會兒,剛轉過身,就發現江易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跟個背后靈似的站在了我身后。
他微微低下頭,凝視著我的眼睛:「唐綿綿。」
樓梯間燈光昏暗,他的臉有大半埋在陰影里,瞳孔深邃,令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有種獵物被猛獸盯上的緊張。
咽了咽口水,我問他:「你怎麼……要找人合租啊?」
「房子是我跟一個朋友一起租的,上個月他出國,他住的房間就空下來了。」江易說,「租期還很長,空著有點可惜,我就找了中介,沒想到這麼巧,他找來的租客正好就是你。」
聽上去邏輯完美,沒有破綻。
但這也太巧了吧?
我忽然很慶幸今天我戴了假發,還是超自然款,完美地掩蓋了我的頭禿。
把手機揣進兜里,我往樓梯間外走,江易跟在我后面:「你的行李還在樓下吧?我幫你搬上來。」
我的行李不算少。
除了日常用品外,還有滿滿一箱紙質書,起碼幾十公斤重。
我正要彎腰搬書,江易已經先我一步抱了起來。
「你拿輕的。」
我抱著一籃鍋碗瓢盆跟在他后面,結果剛進門,我的假發就勾在了門把手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體往前的慣性已經給它一把扯了下來。
「……」
我傻在原地。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年不吃火鍋,換時間倒流回三分鐘以前。
從玄關玻璃柜的倒影里,我隱約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齊耳短發亂七八糟地翹著,隱約可見發頂稀疏。
江易把一整箱書放在客廳,轉頭看到我這樣,微微一怔,旋即道:「這樣比你戴假發可愛多了。」
我終于回過神,一把撈起假發,轉頭問江易:「你是什麼時候瞎的?」
其實我的內心很絕望。
感覺我這輩子最尷尬的事情,都發生在江易面前。
想到剛才寧瓊讓我近水樓臺先得月,我絕望地想,要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喜歡我,那不光眼神不好,可能腦子也有點毛病。
6
就這樣,我和江易開始了同居——不,合租生活。
一開始,我小心翼翼地遵循著合租原則,不侵犯對方隱私空間,不帶人回家(我也沒人可帶),使用公共區域后按時打掃,保持客廳與廚房的一塵不染。
但這種界限,很快就被江易主動打破了。
那天晚上,外面下大雨,我帶了一堆工作回家,打算在家里熬夜修 bug。
結果半夜出去倒水的時候,忽然聽到廚房里傳來動靜。
沒一會兒,一陣香氣就飄了出來。
江易端著一盤炒飯走出來,看到我站在門口,挑了挑眉:「唐綿綿,你還沒睡?」
我發誓,其實我本來想說「我在加班」的。
可是聞到廚房里飄出來的,越來越濃郁的香氣。
話到嘴邊,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
「我餓了。」
江易的神情里沒有一點意外。
只是指了指廚房:「鍋里還有,自己盛。」
我立刻撒著歡兒跑到了廚房。
鍋里盛著亮晶晶、還冒熱氣的清炒蝦仁飯。
我端著滿滿一盤飯走出去,在江易對面坐下:「江醫生,你也喜歡吃這個啊?」
他動作輕輕一頓,唇邊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是啊,我從小吃到大。」
我對比了一下我和江易盤子里的飯,忽然有些心虛。
「江醫生,你吃得飽嗎?」我問他,「我還沒碰呢,要不我再給你撥點?」
他搖頭:「不用了,我本來就不是特別餓。」
不是很餓還專門半夜出來做炒飯,這生活也太精致了吧?
還好我及時發現,不然這一鍋絕美的清炒蝦仁飯就要剩下了。
我完全沒有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妥,只是快樂地吃完了宵夜。
準備收拾碗筷去洗碗時,江易把我給推開了。
「我來收拾,你去加你的班吧。」
他在我開口之前,又及時補充了一句,
「干完活兒早點睡,林皓說,你這癥狀不能熬夜。」
我整個人都麻了。
真的,大可不必在一個花季少女面前,反復提及她禿頭的事實。
我在客廳站了好一會兒,轉身默默回到了臥室。
這天晚上我睡得特別安穩。
即便已經刷過牙,那盤清炒蝦仁飯的味道,仿佛還是殘留在我舌尖,在腦海中醞釀出一個云蒸霞蔚的夢境。
夢里的我,好像和誰坐在草坪上,共享了一盒清炒蝦仁飯。
我吃撐了,打算站起來遛彎消消食,還非拖著那個人和我一起。
接著……他就和我一起掉進了水里。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手機已經在枕邊震動了許久。
關掉鬧鐘,我睡眼惺忪地瞅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