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在地上扎。
血是假的,劇情是真的。
痛是假的,回憶是真的。
我長眠地下,所以顧憑在人間找不到我。
在我離開后,他自己一人經歷了朝代的翻覆,背負著罵名。
「無能昏聵」這樣的評價,是每個亡國君主都會歷的劫。
所以他才說,他被老年人罵過,也被年輕人罵過。
可我知道,顧憑做得很好。
山河傾覆,不是一個人的錯。
22
「小李啊,你不是休息嗎?怎麼?想顧憑了?」
導演意味深長地朝我笑笑,我第一次,讀懂了他眼底的深意,深深對他鞠了一躬。
導演一愣,瞬間像是想通了什麼,連說三聲好,興致大漲。
顧憑結束后,快步走出,他的胸前還掛著血漿,發絲略顯狼狽。
我吸吸鼻子,忍住哭意,扯出個難看的笑:「嘿嘿,我來接你下班。」
顧憑有些遲疑,「卿卿,你……」
一句卿卿像點燃了引線,我笑容淡下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急喘幾口氣,突然「哇」地哭出來,把現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我心疼地不得了,像個樹袋熊撲住顧憑,「你是我的心肝小寶貝……」
顧憑攬住我,四處看了一圈兒,跟周圍人解釋:「不好意思,女朋友想我了,失陪。」
我聽見后面有人癡癡地笑,也不嫌丟人了,滿心滿眼想著如何彌補顧憑。
「我的乖寶……我的……我的……」
奈何我詞匯量實在不豐富,只聽小桃叫過程子林這些。
顧憑笑了,「今天是怎麼了?離開一會兒這麼想我啊?」
我用他的臟衣服擦鼻涕,順便把幾張紙往顧憑手里一塞,「是不是你?」
天陰陰的,醞釀著一場雪。
顧憑看見內容,笑容收斂干凈,「知道你會哭,所以沒想讓你知道。
」
我小嘴一撇,眼看又要哭,顧憑低頭,熾熱的唇落下來。
「想看陪葬品嗎?每一世我都攢,夠你揮霍的了。」
如果世界上有東西能止淚,那一定是錢。
我撲哧笑出個鼻涕泡兒,又哭又笑,「哈哈……那一定很多錢了……」
23
幾個月后,這部戲順利殺青。
得益于顧憑,我在娛樂圈也算小有名氣。
可我不服輸啊,我請了專業的老師教表演,演技突飛猛進。
新劇上線,評分水漲船高。
我靠一己之力幫小桃還完了貸款。
等我們從橫店回到西安,正值 1 月,天氣巨冷。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雪,我凍得牙齒打顫,一個勁兒往顧憑懷里鉆。
小桃從包里挑出親手織的圍巾,給程子林帶上,緊接著頻頻給我使眼色。
顧憑給我戴正帽子,捧著我的臉問:「我怎麼沒有?」
他本來也可以有的,但我不小心扯禿了毛線,那條圍巾現在奇丑無比。
我不想讓顧憑失望,咬著牙,把丑圍巾從包里翻出來,動作飛快地給他纏在脖子上,甚至還打了個蝴蝶結。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笑了。
顧憑無視周圍的笑聲,頂著蝴蝶結圍巾,親了我一口,「走,領你回家。」
他的房子是真大啊,房間正中,掛著一個女子的水墨畫,我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在斜下角還有一個熟悉的落款,是顧憑的。
「你什麼時候畫的?」
「很久以前了。」顧憑脫掉大衣,給我搓了搓凍紅的耳朵,「想吃羊肉泡饃嗎?」
「想。」
我什麼都吃,從不挑食。
自從冷宮挨過餓后,就長記性了。
顧憑系上圍裙進了廚房,他在一邊忙活,我就在邊邊角角里搜羅,翻出各種各樣的零食,激動的滿屋亂跑。
顧憑一把撈住我,嘆氣道:「在小桃家看見你的時候,像個難民,現在像個強盜。」
我撕開一包薯片,心滿意足,「我哪里像難民了?」
「瘦瘦小小的,像剛逃荒回來,抱著人就哭。」
「這不是表忠心嗎?」
顧憑一愣,慢慢瞇起眼睛,「合著你以前,在我面前都是演戲?」
「昂!伴君如伴虎,你說呢!」我艮著脖子反嗆回去,絮絮叨叨數算顧憑的不是,「我每次跟你吃飯,盯著你面前那碟小豆糕,你又不吃,還擺著,擺著也不給我!我娘送進宮里的吃食,你也扣下,罰我禁閉。還有,你不許我調戲你!不許摸你,多看一會都不行!」
顧憑奪過薯片扔掉,一把將我抱住跌進床里。
我摁在他胸前,「干嗎?你還想教育我?法治社會,人人平等。」
顧憑一翻身,將我撲倒,笑著說,
「愛妃虎成這樣,沒被人毒死算運氣好。像你這種笨蛋美人兒,在 21 世紀,才養的活。」
我一時間竟然分不清他到底在夸我還是罵我,徒勞地推推他,「我餓了。」
「好,吃飯了。」
說完,我就被顧憑吃干抹凈了。
24
自從知道能用電腦看歷史,時隔半年,趁著顧憑出差,我才敢打開電腦。
殘忍的現實,落在后世人眼中,不過空泛的寥寥數語。
鮮血和生命掩蓋在墨跡之下,銷聲匿跡。
顧憑的父皇在位時,因重賦稅徭役,民怨四起,暴亂頻繁。
顧憑便是在這個存亡之秋繼位。
他拾起父皇丟下的爛攤子,收拾過半,積重難返。
7 月,皇后外戚勾結叛軍,挑起民怨,中旬我便被皇后誣陷,幽居冷宮。
不到半月,外戚發動政變,顧憑率禁衛軍拼死抵抗多日。
7 月下,我偷吃丹藥,被李氏一族接出宮中,葬于京郊李氏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