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把我趕出學校。
我環視一周,大多數人都望向我的方向,還有幾個人趁亂瘋狂抄著答案。
只有一個人把頭死死埋進卷子,仿佛什麼都不曾聽到。
我皺眉。
這個人……我明明不認識,怎麼莫名很眼熟?
但沒時間給我深究,我轉回臉看著面前的尚溪天。
呵,還真是冤家路窄,喜相逢。
「恭喜老師梅開二度。從市一中數學扛把子一躍成為市一中抓弊扛把子」
尚溪天面色鐵青:
「沒必要說有的沒的。」
「證據確鑿,你承不承認作弊?」
我微笑,
「我不承認。」
尚溪天面色一變,
「你!」
我輕描淡寫地打斷他:
「我有不承認的理由。」
我指著那張答案,
「這個答案上選擇錯了 3 道,填空錯了兩道。后面兩道大題更是錯得離譜。
「我根本不會抄這種答案,因為如果我做,只會是滿分。」
這回,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雖然之前成績是全校第一,但是程蘇蘇向來好勝,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我從來都是盡量壓分到前十名差不多的成績。
而數學,是程蘇蘇最薄弱的科目,也是壓分最容易的科目。
因此,市一中人人都知道尹南風數學是弱項。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我數學作弊被抓,幾乎沒人懷疑真相的原因。
想到這,我腦子里突然浮現出弛炎的臉。
他上次考試成績大幅提升,顯然之前也壓了分。
我是為了程蘇蘇,他是為了……我嗎?
從飄遠的思緒回過神,我抬眸看著面前的尚溪天。
尚溪天震驚過后,竟然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他當初是我隔壁實驗 B 班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市一中兩大實驗班競爭之激烈堪比戰場。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在考場上,他率先一口咬死我作弊,把我釘在恥辱柱上。
不過是為了拉我這個年紀第一下馬罷了。
而作為他一年來的心腹大患,我每張數學卷子都被他不知研究了多少遍,他很清楚我的「水平」。
按我以往的成績,滿分……不可能的。
我站起身,俯視他微凸的發頂:
「如果不信,我們試試。」
7
我每次作弊,都有人格外激動。
上一次是直接沖到學校兜頭給了我一巴掌的親爸。
這一回,是我上任一月屁股都沒坐熱的新班主任。
許佳踩著高跟鞋幾乎是小跑過來的。
她拼命壓住翹起的唇角卻壓不住聲音里的興奮:
「這尹南風怎麼回事!連續作弊,敗壞我們校紀校規,給同學們帶來了非常負面的影響!必須嚴懲!」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那……依許老師看應該怎麼辦呢?」
許佳輕咳了一聲,隨即擠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兩眼卻放光地看向我身邊的尚溪天:
「這個要根據學校的校規來。」
這意思……不就是開除麼?
旁邊的尚溪天也勾起唇角。
「等坐實她的作弊行為,學校一定會嚴懲的。」
呵……坐實……勝劵在握啊……
但同一個陰溝里……我可翻不了兩次船。
尚溪天把我領到辦公室,臨進門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眼跟在后面,為即將擠掉我這條「后腿」興奮得兩頰掛上紅暈的許佳。
這個對學生的唯一評判標準只有「成績」,把好生當命、差生當草的女人,大概即將迎接她職業生涯最大的打擊。
這一刻,我竟然覺得她有點可憐。
8
尚溪天讓人拿來一張空白的月考卷,放在我面前。
我剛提起筆,突然又放下。
尚溪天冷笑:
「你這會又反悔了?」
我翹起二郎腿:
「是,后悔了。」
尚溪天一口氣憋在喉間。
看他不爽我就特別爽。
我故意頓了一頓才繼續開口:
「這試卷我看過一遍了,不公平。還是拿套新試卷考考看吧。」
「不如……就拿實驗班的數學考卷吧。」
實驗班和平行班的月考時間雖然一樣,但試卷卻是完全不同的難度。
有時甚至會邀請葛軍這個級別的老師來命題。
我這個話一出,剛才辦公室還各自忙活的老師紛紛圍了過來。
「真的假的?」
一個西裝穿得筆挺的年輕老師興致勃勃地接話:
「嗨!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他從桌上抽出張卷子,「啪」的一聲拍在我桌上。
我看著他放光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惡寒。
實驗班這次的卷子難度也一般,就最后一道大題提了點難度。
我看著站在我身邊越看臉色越鐵青的尚溪天,存心要繼續惡心他。
最后一道大題我做完第一種解法后,又補充了另外三種解法。
數學曾經是我最喜歡的科目,我花了無數心思去學習研究它。
越是復雜的知識點,我就偏要去研究透。
越是難題,我就偏要去解。
當時為了顧及程蘇蘇,我常常是放學回家深夜在燈下做題,往往再抬眼晨光已經熹微。
我還記得自己解題時的熱血,成功后的喜悅,那是另一種形式上的無與倫比的高潮。
可有些渣滓偏偏要毀了這份喜悅和熱愛。
我幾乎是灌輸了恨意落在筆尖,最后一筆重重落下。
然后放下筆,平靜地開口:
「閱卷吧。」
9
身邊突然響起一聲尖銳又短促的笑聲,尚溪天頹然地跌進一旁的座椅里,滿臉自嘲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