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看,家暴就是被這種社會風氣縱容出來的。
拾叁
霍景然叫了個代駕,我們到小區門口時,超市還沒有關門。
「我去買點菜,不然明天午飯都沒得吃。」他一直單手按著胃部,從另一邊口袋掏出一串鑰匙遞給我,「你先回家。」
「我跟你一起去。」
我是不想去的,但我也不想一個人走夜路回去。
霍景然聽我愿意陪他去超市,仿佛聽見什麼天大的喜訊,欣喜兩個字都寫在了臉上。
「你在擔心我。」一個陳述句。
「那我現在回去。」我轉頭作勢要走。
霍景然手掌一翻,把鑰匙收回口袋。「你沒鑰匙,回去也是站門外喂蚊子。」
無賴。
超市里,霍景然推著購物車走在前面,我雙手插袋跟在后面。
買菜這些事我是一律不懂的,霍景然卻在行得很。
他母親去世得早,他要養活自己,后來又要伺候妹妹,鍛煉得比我們同齡人都早熟。
正在他專心比對兩支酒哪種酒腌羊排更入味時,我突然感覺到有人怒氣沖沖朝我沖過來。
我還未看清來人,一陣風帶過,「啪」響亮的一聲,我的臉留下五個手指印。
「你真的藏著這個女人!」打我的是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霍景然的繼母曹瑩。
還好時間晚,賣酒這一列貨柜沒有顧客,不然我大概要出現在本城自媒體的首頁,變成一個不知廉恥的小三。
霍景然顧不上酒,過來將我一把拉到身后,警惕地瞪著她。
「你要干什麼?」
段程文緊跟著跑過來,拉住曹瑩。
「有話好好說,我們說好的,不動手。」
「段程文!你生的好兒子!有人跟我說他私藏著這個殺人犯,我告訴你,你還不信。
倩倩死得好冤啊!她憑什麼五年就放出來。我要她抵命!」
曹瑩又撲上來想抓我,段程文只是虛虛擋了一下,也許內心深處根本沒想攔。
只有霍景然死死擋在我面前,任曹瑩如何抓撓都不讓開。
曹瑩氣急了,隨手操起手邊的一瓶酒,往鐵貨架上一砸。紅色的酒液流了一地,這個瘋魔的母親朝我們露出鋒利的玻璃片。
「霍景然你讓開。反正我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你要是執迷不悟,我今天就讓你們一起去給倩倩陪葬!」
霍景然寸步不移。
曹瑩被激怒,真的操起玻璃瓶就朝我扎過來,霍景然反手將我抱住。
碎玻璃劃過他的右手臂,留下一條長長的血道。
「霍景然!」那一刻,我沒忍住流露出擔心。
霍景然虛弱地朝我笑笑,手覆在我眼睛上,「我沒事,你怕血,別看。」
我不該擔心他的,這是他罪有應得。他現在惺惺作態只是為了演戲給他父親和繼母看,我為什麼要真情實感地入戲。
這邊的響動驚動了超市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想報警,被霍景然攔住。
「這是我爸媽。家庭矛盾,沒必要鬧到派出所去。」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錢包。
「所有損失我來賠。」
「呸。霍景然,你少在這演戲。你這套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我!你爸還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說不準這女的敢對倩倩下黑手,就是你指使的!不然你為什麼現在還要養著她!」
曹瑩說完我簡直想為她鼓掌,在這件事上我們詭異地站在同一陣線。除了我和她,沒人看穿霍景然的虛偽。
工作人員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讓安保將段程文夫婦先架出去。
我和霍景然這兩個受害者倒是被留下來接受了許久的思想批評教育。
等我們拖著筋疲力盡的身體回到家,才想起菜忘了買。
我和霍景然對視一眼,他突然苦笑起來。
「你說我到底圖什麼?」
一語雙關。
拾肆
霍景然掏鑰匙開門的時候,我才看見他整個右手臂的白襯衣都被血染紅。血已經自然止住,只留下一道血肉外翻的傷口。
我的心揪了一下,這是畫家最寶貴的右手。他為什麼想也沒想用它來替我「擋槍口」。
「你的手……」
他瞟了一眼,輕飄飄說道:「哦。沒事。傷口不深,我回去上點藥就行。」
回到家,霍景然從電視柜里單手提了一個醫藥箱出來走進洗手間,傷口在手臂后方,并不是自己方便上藥的位置。
我在等他來求我,可是等了半天沒有動靜。
我按捺不住,拿著換洗衣服,假裝不在意走到洗手間門口。
門沒有關,我看見他對著鏡子拿著沾了碘酒的棉簽艱難地尋找傷口的位置。大概是因為疼痛,他的呼吸聲有些急促,咬緊牙關沒讓呻吟聲溢出口。
「喂。好了沒有?我要洗澡了。」
我想讓他知道,我就站在門口,他可以向我求助。
但霍景然只是快速收拾了臺面,側過身從我旁邊擠出去。
「你先用。」
廁所門是被我用力摔上的,我自己都說不清我在氣什麼。
我打開熱水,雙手撐著洗手臺,看著鏡中的自己。
霍景然上藥夠不著的樣子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沒拗過心里的沖動,直接沖出去一把奪過霍景然手里的棉簽棒。
霍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沖出來,他的襯衣褪了一半,除了手臂上的傷口,背上還有不少別的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