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跟他打個招呼,一個稚嫩的童聲打斷我。
「哥!水果吃完了。幫我再拿一份!」
循著聲音,我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沙發上有個看上去七八歲胖乎乎的小丫頭翹著雙腳自顧自地在吃水果。
她有和霍景然一樣的梨渦,眼睛卻小一圈,身形也要胖一圈。看上去伶俐有余,和善不足。
霍景然馬上起身替她去拿水果,一副二十四孝好哥哥的模樣。
那是段佳倩,我們的噩夢起源。
席間,我吃得很慢,目光時不時瞟向霍景然。
他不知是不是沒胃口,吃得很少,還要分神照顧旁邊那個明顯活躍過度的妹妹。
父母間聊得很熱絡,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你段叔叔現在可是位名家。月光,你如果有機會和他學習,你的繪畫技術肯定大有長進。」
我爸遞話給我,想讓段叔叔收我為徒,我非常狗腿地接話。
「如果段叔叔愿意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好好學!」
就在段程文想開口回答時,突然哐當一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緊接著便是一陣鬼哭狼嚎的哭聲。
段佳倩貪玩多動,不小心打翻了剛剛盛上來滾燙的熱湯。
雖然霍景然眼明手快伸手擋了一下,湯汁還是灑了一些她的花裙子上。
「倩倩!」那個年輕的阿姨一個箭步沖到了段佳倩的跟前,抱起她左右檢查有沒有燙到哪。
「都怪哥哥!」段佳倩指著霍景然。
阿姨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霍景然。
我被那個眼神中的怨毒所嚇到,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霍景然。
他垂下眉睫不作辯解,仿佛早習以為常。
我這人有替人尷尬的毛病。
因為發現了一些旁人不曾察覺的東西,而覺得面紅耳赤,仿佛覺得自己才是被嫌棄的那個人。
霍景然的臉色比剛才蒼白了一點,默默將剛剛還護著妹妹的手縮了回去放進口袋里。
我瞟到他手背上已泛紅一大片。
可是他爸爸卻沒注意到,語帶不滿地責備他:「景然,你怎麼看著你妹妹的?」
段佳倩還在扯著嗓子使勁地嚎,叔叔阿姨都面色不善地看著霍景然。
我覺得他再這樣被看下去,身上會灼出一個洞。
我騰地站起來,凳子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吱。所有人注意力都轉移到我身上。
段叔叔轉向我馬上變了個臉,溫和地問道:「怎麼了?月光。」
「啊……沒事,就是覺得這個雪花牛肉太好吃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段叔叔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那就再點一份。」
阿姨帶段佳倩去洗手間清洗,大人嘻嘻哈哈便把這件事帶過去了。
霍景然對我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感謝,他的雙手交疊,將受傷的手蓋在下面。
我那時候覺得他就是天下第一美強慘,心疼得不行。
殊不知,他才是扮豬吃老虎第一人。
肆
醒來時窗外天色仍然昏暗,我躺在床上一時不知道今夕何年。
夢醒時分,物是人非。
我原本打算出獄做的第一件事是不管不顧睡上個幾天幾夜,把這幾年沒睡好的覺都補上。
但強大的生物鐘讓我在早上六點準時醒來,看著天花板發呆。
霍景然是藝術家,藝術家這種生物的作息是沒有白天的。
我半夜起夜的時候,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知道他還在創作。
沒想到我早上起來,他已經起床,在開放式廚房里忙活。
襯衣下露出的手臂擦著厚厚的一層藥,依然可見紅腫。
我別開頭,對此視而不見。
相比他對我的傷害,這點程度只是小前菜。我要把我這些年受到的傷害都還回來。
餐桌上已經擺著一盤荷包蛋和一杯牛奶,霍景然聽到響動,回頭看見我。
「起床了?」
他關火,端著自己那盤雞蛋從廚房走過來,和我的換了一盤。
「你吃這個,熱一點。」
他眼下有一片青黑,憔悴而疲憊。
「你一晚沒睡?」
「睡了兩個小時,怕你起來要吃早餐就先起來了。」
「你猜得沒錯。獄里每天六點起床,七點統一吃早餐。以后你就按這個時間做早餐。」
霍景然手中的叉子停下,眼里的笑意迅速冷下來。
他不喜歡聽我提獄里的事,但我就要時時刻刻提醒他,我是為什麼要經歷這一切。
我咬了一口荷包蛋,皺眉全都吐了出來,然后直接把它倒進垃圾桶。
「這個蛋煎得太老了。你以前伺候佳倩可不是這個水準。重新做,我要吃流心的。」
霍景然沒說什麼,接過空盤子又進廚房重新煎蛋。
他總是這樣逆來順受的樣子,欺騙過所有人。
就像蟄伏在暗處冬眠的蛇,看似溫順,實則是在等人放松警惕給人致命一擊!
他的父親,繼母,妹妹,所有人都上了他的當,包括當初的我。
伍
「吃完飯你在家休息,我去一趟畫廊。」
「我跟你一起去。」
霍景然停下在洗盤子的手,回頭看著我,表情詫異。
「怎麼?覺得我丟人,不好意思帶出去?」
「我只是以為你沒有興趣。」
「怎麼會沒有興趣呢?你忘了,我以前也是學畫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