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蘭眼睛紅了，她急促的別過臉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上涌的淚意壓了下去。

“魏呈，你三十了，也過了毛頭小子的時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說的這些話吧，我今天很累了，我也在這個酒店開了房間，我先去休息了。”

像是怕在兒子面前失態，魏玉蘭走得很急。

魏呈垂首坐著，魏玉蘭都離開很久了，他都沒有動，連呼吸都是又輕又淺的，似被心頭火焚燒成灰燼，一吹就散了。

第七章

何來是在離開醫院的第四天接到了魏呈的電話。

這幾天她無數次猶豫著要不要主動聯系魏呈。

可每每產生這個念頭，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法言明的恐慌。

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退出撥號界面，陷入一種茫然的等待中。

魏呈約她下班后在一家咖啡店見面。

何來難得請了個假，提前回家洗了頭發，用簡單的化妝品化了一個并不怎麼精致的妝。

在鏡子前一件一件試著她那幾件舊衣。

沒有一件滿意。

她摸著身上的贅肉，開始懊悔為什麼要吃那麼多，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胖。

她呆呆地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換回了今天的那身衣服，出門赴約。

魏呈約她見面的那家咖啡廳，她曾路過過幾次，看上去就很貴。

何來進了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魏呈。

他穿了件米色的高領毛衣，黑色毛呢西裝褲，棕色的大衣搭在椅背上，頭發清爽，似乎打理過。

明明也是三十而立的年紀了，但歲月并沒有帶走他的英俊，反而往上添了幾筆彩。

“你來了，喝點什麼？”

“不用了，水就好。”

何來慢慢走到椅子邊坐下，心口發緊，緊到仿佛呼吸都是擦著血肉出去的。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太混亂，現在靜下來她才注意到一些被忽略掉的東西。

比如寫在身上一眼分明的階級，再比如她逝去的青春容顏。

魏呈招來服務生替何來要了一杯溫水，隨即兩人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魏呈抿了抿唇，艱難地主動打破了這段沉默：“嗯……我想今天的對話開始之前，我需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失去了記憶，忘掉了我們的過去，也很抱歉我家人對你的欺騙。”

“嗯……”

何來細細輕輕地應了一聲，低著頭，雙手無意識地輕輕搓動在一起。

“其實我現在挺緊張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

魏呈聳了聳肩，擱在桌上的雙手張了一下又合到一起，他抿著唇望向何來的模樣是帶著不忍的。

“真的很抱歉，當年的車禍我傷得很重，失去了一條小腿，而且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我的母親便把我接到了國外治療，出于她個人的一些想法，她對你謊稱我在車禍中去世了，但其實我在車禍半年后就蘇醒了，不過遺憾的是，我失去了從大四到車禍前的那段記憶，也就是我們相識的那段日子。”

“你的腿……”

何來抬起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在魏呈的腿上掃來掃去。

“右邊。”

魏呈輕輕拍了拍右邊的膝蓋。

“大腿以下全部截肢了，我現在帶的是機械假肢，礙于這是公眾場合，我就不向你展示它的便利與神奇了。

”

魏呈對著何來笑了笑，將傷痛輕描淡寫地化成一句俏皮話。

何來直直地望著那截西裝褲管，心口浮現出綿密的痛楚。

“沒關系，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魏呈安慰著她。

何來飛快的瞥了他一眼，話堵在喉嚨卻理不出一句清楚的，便又低下了頭。

魏呈頓了幾秒，繼續說道：“其實你那天應該也看到了，我已經結婚生子了，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我還這樣一段過去，無論如何，我想我都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傷痛，我今天來是想跟你道歉，還有希望能……”

他沒有告訴何來那段欺騙。

在他看來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他都早已背棄了過去的感情，選擇了新的人生。

不管這個選擇是如何做出的，結果都已經無法改變。

愧疚讓他無法辯解什麼，只能在安靜地垂頭懺悔。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何來打斷了。

“你不是說你醒來的時候，他們告訴你那個女人是你的女朋友，還有了你的孩子嗎？”

魏呈愣了一下。

何來看著他，眉心蹙在一起，眼中好像流淌著水波，仿佛不明白為什麼又像是看透了些什麼。

“你在醫院的時候……說過的。”

魏呈完全把這件事忘記了，他尷尬又局促得低了一下頭，又抬起來：“我……抱歉……我本來是覺得事情已經這樣了，我為什麼結婚沒那麼重要，所以就沒想提這件事。”

是不想她牽扯進來嗎？

這句話何來沒有問出口。

她看著魏呈為難的樣子，覺得這句話問不問沒有什麼意義了。

魏呈輕輕吐出一口氣，穩了穩心神，臉上的愧疚更深。

“確實是這樣，我當時被醫生判定可能會變成植物人，我媽媽就想為我留下一個后代，便用了人工授精的辦法，這里面事情比較復雜，總之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的妻子就已經懷上了我的女兒，大家都說那是我車禍前的女友，我的妻子也被欺騙了，她以為我是單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