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抬頭看了眼天,視線又回到我身上,眼里有光。
「阿星,謝謝。」
毫無厘頭地一聲道謝,但我知道為什麼。
「我沒想到你今天會找來,其實我決定坦誠一切的時候,我想過不要再打擾你了。」
說來矛盾,聽到這話,我氣鼓鼓地瞪他。
他便輕笑了聲:「可你闖進來擋在我面前時,我就知道我根本沒辦法放手,我這十八年里唯一感受到的甜,我怎麼都想搏一搏。所以包括現在我說的所有的話,我都只有一個目的。」
「什麼?」
「讓你心軟。」
如此直白的四個字,就像羽毛往心上撓了撓。
我還在嘴犟:「你把你的目的這麼直接的說出來,有沒有可能我就沒辦法心軟了呢?」
「我說過不會騙你了,」他突然認真地看著我:「對不起,阿星,曾經對你撒了那麼多謊。」
確實啊。
我真的好討厭當時他的欺瞞,但就像他說的那樣,因為在乎,所以特別討厭。
好一會兒,我才開口。
「我看電視劇里,男主給女主道歉時,是會抱她的。」
這回輪到他愣住了。
「什……麼?」遲鈍的兩個字。
「我的意思是,李宴歌,我心軟了,原諒你了,」我面朝他展開雙臂,「所以你要不要抱抱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沉甸甸的,盛滿了珍重。
然后,一步向前,他緊緊將我抱住。
「可以對你說那句話了呢。」我回抱他。
「嗯?」他的聲音有些模糊。
「你好啊,我超超超喜歡的網戀男友,」我曾無數次想過和他見面的第一句話,「終于見到你了。」
22.
(番外)
李宴歌自有記憶以來,生活的地方總是常伴著老鼠和蟑螂,他住在 C 城里最亂的東街,也是人們口中的老鼠或是蟑螂。
他和媽媽住在一起,他的媽媽是妓女。
生下他完全是一個意外,媽媽也不知道他的爸爸到底是誰,但錯過了打胎的最好時機,糊里糊涂就把他生了下來。
他在別的孩子還在學該怎麼照顧自己的年紀,就已經學會怎麼照顧媽媽。后來想想,那時的他更像是一個免費的傭人,也許這正是媽媽生下他的目的。但每當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連傭人都不如,傭人可不會像他一樣,即便做得再好也會時不時挨打。
媽媽嗜酒,醉了便會拿他出氣。
但偶爾媽媽也會有溫柔的時候,比如在男人那里拿到了錢,甚至會給他帶一兩顆糖回來,那是他小時候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七歲那年,他學會了去偷去騙。
剛開始并不順利,被人識破后總是被揍得遍體鱗傷。后來,他騙來的錢足夠媽媽不再打罵他,反而常常眉開眼笑,親昵地稱呼他「我的小搖錢樹」。
直到有天,媽媽在報紙上看到了那個人,和他眉眼七分相似的那個人。
也不知道她怎麼聯系到的,一日家里來了很多人,大張旗鼓地來,但卻只取走了他一根頭發。
沒過多久,他來到了李家。
應該是說,他被媽媽買到了李家,搖錢樹落葉生根的地方。
到時李家正在辦喪禮,夫人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他終于見到了和他眉眼七分相似的那個人,男人睚眥欲裂地盯著他,渾身的恨意像是要剝掉他的皮。第一次見到父親,父親差點將他殺了,因為他的到來,害死了父親最愛的女人。
接他回來的是爺爺,李家需要繼承人,僅此而已。
他們一邊需要他,也一邊瞧不上他。
因為他是妓女所生,在混亂骯臟的地區生活了數十年,血是臟的,人也是臟的。
最開始他拼了命的學習,成績永遠是第一,拿的獎狀鋪滿整個房間,每當這時他們也只是輕飄飄地一句「還好遺傳到了我們家的基因」,就這樣簡單地否定了他的努力。他更加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這個家接納他。
后來再長大一點,李宴歌懂了。
偏見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東西,刻上了,就難以擦掉。
他即便做得再完美,在他所謂的這些家人們眼里,永遠都只是被妓女所生的臟小孩。
十三歲的時候,爺爺病逝。
他平靜得可怕,感知不到任何所謂傷心難過得情緒。但葬禮上所有人都在哭,他便跟著一起哭,眼淚這種東西,擠擠就有了。
可父親看到他哭,轉身給了他兩巴掌,冷冷道:「李宴歌,你又在裝什麼?」
該說不愧是他的父親嗎?
雖然對他厭惡至極,卻每次都能一眼洞穿他的想法。就像現在,看透了他的平靜,看透了他的冷漠,說不定也看到了他心里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小喜悅。
父親這人和爺爺不一樣,他的恨明晃晃的,區別于其他人那些暗地里的看不上瞧不起,父親對他只有強烈的恨意。
聽說父親的妻子因為知道了他這個私生子的存在,開車時失神撞到車道旁的樹,搶救室里待了一整天,沒能救回來。
父親很愛他的妻子,他有所耳聞,他們在七年前相遇,那位夫人是個明亮的人,曾照亮了父親黯淡糟糕的一生。
十五歲,C 城傳來消息,他的媽媽嗜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