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腦子里繃著一根弦,上面吊著我最后的理性。
「可我去能有什麼用?」我問。
周健也愣了,抓了抓頭沒想明白:「我也不知道……」
沉默半晌。
他再度開口,說著完全無關的話題:「林星姐,我是貧困生,剛來學校就被曾大壯他們盯上了,他們心情好時就指使我跑腿,不好時就拿我出氣,所以李哥趕走了他們,我真心感激他。可即便是這樣,我也得說,李哥在高一的時候狀態特別特別糟糕,上學逃課考試睡覺都是常態,他沒日沒夜的抽煙,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起來又是一包煙,我那時還以為是開玩笑,問他,睡不著的話晚上該怎麼玩?李哥像個沒事人一樣說,就坐到天亮。」
「說點中二的話,有次我看玄幻小說,說是陰陽眼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死氣,我當時就想,縈繞在李哥身上的應該也是濃厚的,散不開的死氣。」
「這種感覺持續到暑假,一次我和其他幾個朋友去他租的房子里玩,我們鬧得不可開交,李哥就坐在沙發里一直在發消息,我們打趣不會是女朋友吧,他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居然笑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有點紅,好半天說了聲對。「
「大概是從那時開始,李哥就變了。」
周健看著我,眼里蘊著莫名的信任。
「所以雖然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但總感覺林星姐你去了,哪怕是讓李哥看一眼,事情大概就會變得不一樣。」
我看了眼上空,烏云密布,像是隨時會落雨。
又像我們走在小河的時候,空氣悶熱。
分別時我回頭看,李宴歌就站在那里一動也沒動。
其實我早該想到,如果我真的不在意了,那一次又怎麼會回頭。
「也許會變得更糟,」我小聲嘟囔了句,然后看向周健。
「走吧,」我同他說道。
19.
還沒走近接待室,就聽到里面冷冰冰的聲音。
「李宴歌,你不嫌丟臉,我嫌,」男人說,「我早就說過把你十歲以前在那些地方養出來的臭毛病改過來,這麼久的時間,換成一條狗都改了,你還是這德行。」
李宴歌沒說話。
那麼難聽的話,他就這樣默默的聽著。
「你這樣的人居然是我的兒子,每當我想起來,只覺得惡心,」他爸的話一句比一句剖心,「你該慶幸,我就只有你一個種,這也是你到現在還沒被趕出去的原因。」
「滾去收拾東西,沒用的東西,去別的城市,滾得遠遠的。」
又沒聲了。
我又往門口走了幾步,怕聽漏了什麼。
也就在我停下腳步時,終于聽到了李宴歌的聲音。
「去哪兒不都一樣?」他沒什麼情緒的說道,「能改變什麼嗎?」
明明是疑問句,但每個字都帶著篤定。
可怕的靜默。
突然,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房間里響起,我隔著門,也跟著一顫。
「李宴歌,你以為你是誰?」他爸的聲音極其冷漠殘忍,比起一個父親,他更像一個仇人,「你只是一個我不想要的種。」
一瞬間,我只覺得大量的血液涌上頭頂,說不出的憤怒和難受。
我只是來看看情況。
不要沖動,夏林星。
我告訴自己,但我的手已經推開了門。
腦海中居然還想著,如果李宴歌的父親要動手打我我能不能還手,但那又不是我的爹,我管他是誰。
接待室里站著三個人,大氣不敢出的校長,面色沉沉的中年男人,以及臉頰肉眼可見的迅速紅腫,嘴角溢出血的李宴歌。
校長似乎也想不到這個時間會有學生找來這里,立馬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這位同學,這里禁止學生入內,請你快點離開。」
我編了個由頭:「我想來這層樓上個廁所,剛好聽到里面的話挺讓我震驚,就忍不住進來看看。」
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移到李宴歌前面,怕這人的爹再突然一巴掌下去,我也能攔一攔。
校長氣鼓鼓地瞪我,我沒空理他。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審視著我,他身上帶著股久經沙場的凜冽,看人的目光像是在看螻蟻。
我便也回以同樣的目光審視他。
別說,和李宴歌長得還挺像,只是李宴歌的五官更加柔和,他爹的五官更加鋒利。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告誡自己,夏林星,不要罵人不要罵人,你不是來激化矛盾的。
「這位家長,」結果一開口我就知道糟了,我的語言充滿了攻擊性,「剛才我在門外聽到您說這位同學不嫌丟臉,您嫌,我心想這話說得對啊,本來也該您丟臉啊,出軌的是您,不做避孕措施也是您,孩子就這樣被不負責任的生下來了唄,多無辜,既然無辜,他又憑什麼要覺得丟臉?」
「今天的論壇我剛好也刷到了,我站在這里就挺好奇,為什麼是您要因為他生氣啊,難道不該是這位同學因為您而生氣嗎?您害得他這樣的出身來拖累他,被同學嘲諷,被網絡攻擊,他才是該覺得您惡心的那個人。您說,是不是這個邏輯。」
旁邊的校長已經不顧形象地過來拉我,活像個要攆人出門的保安大爺。
中年男人只是淡淡道:「讓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