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激動,我腦袋眩暈。
摔倒的前一刻,被攬進了一個帶著薄荷香的懷抱。
然后,我做了個夢。
一個關于小時候的夢。
夢里,我回到了以前住過的老房子。
老城區規劃老舊,小巷盤根錯節,各家門前堆放的雜物和曬衣桿,將本就不寬裕的巷子,又侵占了大半。
三輪車頭大如斗的繞行,時不時高聲抱怨。小孩子就在這些彎彎繞繞中嬉笑打鬧,到了飯點,小鳥似的飛進家門。
放學路上,我背著書包回家。
端詳著新買的貼紙,盤算等會要貼在哪幾個本子上。
忽然聽到陰暗的垃圾巷里,有拳打腳踢的罵聲。
這附近經常有壞孩子出沒,我媽叫我在外面小心,千萬注意安全,別多管閑事。
可我覺得奇怪,因為那些拳打腳踢中只有罵聲,沒有哭聲和哀嚎聲。
我媽罰我的時候,光是打幾下手板,我都會哭得左鄰右舍都來勸。
可那個被打的人,甚至連一點隱忍的悶哼聲都沒發出來。
我湊近小巷,朝里偷看。
卻剛好對上了一張帶著恨意的小臉,他被按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睜著眼,拳頭和木棍狠狠地往他身上砸去,可他哪怕咬得嘴唇都出了血,卻仍然一聲不吭。
兩個上初中的混混,在打一個瘦得像只小猴子的男孩。
其中一個混混察覺不對,問了句,「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小子不會是被打死了吧?」
「靠,別他媽鬧出人命。」
另一個混混扔掉木棍,彎腰把他翻過來查看呼吸。
可地上的人卻像一直在等這個機會,猛地撲向了那個混混的臉。
那個混混哀嚎一嗓子,疼得無法忍受,下手比之前重了數倍。
男孩單薄的身體被甩墻上,我甚至都聽到了肋骨斷裂的聲音,可他卻依舊不肯松嘴。
我嚇得后退幾步,去叫了大人過來。
現場一片混亂。
那個孩子的父母被警察叫過來,抱著自己兒子被咬傷的臉哭天搶地。
而那個被所有人忽視的男孩,就一個人縮在墻角,滿身傷痕,唇角還帶著血跡,連胸前的起伏似乎都越來越微弱。
我于心不忍,朝他走過去,問他,「你疼不疼?」
他沒說話,小獸似的瞪著我。
還是我媽見我太久沒回家,出來找人,才在人群的邊緣發現了我跟他。
跟警方詢問情況,得知他是沒人管的孩子之后,才說了句可憐,叫我爸把他送到了醫院治療,之后親自跟婦聯做了申請,希望社區能給這個孩子提供一些幫助。
「聽說是跟著媽媽過日子,但媽媽出去好幾個月都沒回來,他就自己撿垃圾換錢,什麼都吃。」
「唉,這孩子跟囡囡同歲,怎麼就瘦成了這個樣子。」
去醫院的路上,我爸媽在前排小聲交談。
我就在后排盯著他。
他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被撕破的 T 恤下,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
他應該很餓吧。
鬼使神差的,我把自己偷偷藏起來的那盒薄荷糖,從口袋里掏出來,塞進了他手心。
他艱難的抬頭看向我,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眼。
13
等再醒來,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套房臥室的床上。
床頭的支架上掛著一個吊瓶。
不太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我盯著手腕上的輸液針皺了皺眉。
旁邊有人出聲解釋,「只是葡萄糖,你剛做過手術,身體本來就比一般情況要虛弱,太長時間不吃不喝,加上情緒激動,會導致頭昏暈厥,掛完這瓶水應該就沒事了。」
我這才看到,床前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他一頭黑色短發,戴副黑框眼鏡,醫生打扮。
「好,謝謝。」
「不客氣。」他饒有興味的朝我靠過來,說,「不過你就是唐柔麼,聽厲冬提起過好幾次,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聽說你們上一次見面,他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難道你就不好奇,他是怎麼變成厲少的麼?」
我莫名有種直覺,這人是個話癆,就算我不問,他也會主動告訴我。
果然,下一秒他就繼續開口,「厲冬因為殺人坐過牢,你知道麼?」
我沒吭聲,但呼吸卻快了幾分。
這人的觀察力敏銳得嚇人,笑著說,「原來你聽說過了。」
再之后,哪怕我一言不發,這人也像演獨角戲似的,給我講了厲冬離開老城之后,到底發生了什麼。
厲冬是個私生子,他媽媽在舞蹈團里工作,認識了當時的厲氏老總,也就是厲冬的父親,厲越平。
可厲冬出生之后,他媽媽卻被原配趕出了門。
厲越平跟原配是商業聯姻,各玩各的,外面彩旗招展無所謂,但唯一的鐵律,就是不能生孩子。
當時看著襁褓里的嬰兒,原配給了厲冬的媽媽兩個選擇,要麼親手把孩子掐死,繼續跟著厲越平,錦衣玉食。
要麼把孩子交給她的人處理。
看似兩個選擇,可實際卻只有一條路。
厲冬的媽媽為了讓自己兒子活命,帶著他逃走了,一躲就是十年。
可沒想到后來,母子兩個的行蹤,還是被發現了。
原配豪門出身,見多了私生子留下的禍患,手段狠辣,為了掃除自己兒子繼承道路上的全部障礙,她找上了厲冬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