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驀地吹動了她呼喚寵物的兩儀哨。

天空霎時變幻詭異的金色，一聲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從地下深處傳來。

大殿隨之劇烈晃動，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清醒過來一般。

遠處的一塊龐大的陸地，正向我們所在的仙靈殿一步步地走近著。

「虛！空！玄！蟲！」

13

虛空玄蟲的傳說，我小時曾聽師尊提起過。

它以一己之力，托起整個仙界，天生可以吞噬天地間的各種能量以及虛空星系，是所有位面無敵般的存在。

據說數萬年前來到這個位面，因為受傷陷入長期沉睡狀態。平時，這只巨蟲的身軀深埋土里，無人目睹其真顏。

這種級別的虛空巨獸，接近就是死，更勿論其龐大恐怖的威壓。

所有人在它廣袤無垠的神識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沙塵，好像連膜拜在它的腳下， 都是無法跨越的天塹。

須臾，黑色大陸停止移動，一只碩大無比的頭顱從泥土里探頭而出，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

兩只深淵般的藍色巨眼掃過來，張口卻是奶聲奶氣的童音：

「嗚嗚嗚，主人，我想死你了！」

「那次星際大戰后，我找不到你，又受了重傷，才飄到這個位面。」

「你是不是有了別的大蟲子，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啊？」

說著說著，一串串碩大的淚珠，委屈地掉落，地面很快形成了一大片水洼。

它用巨大的觸手擦擦眼淚，又高興地指著圣皇說：「主人，這是我收的徒弟，可還行？」

圣皇竟是虛空玄蟲的徒弟，怪不得是天命的諸天萬界之主！

更令人驚駭的是，它有主人！

14

大師姐泫然欲泣。

「大蟲子！你的好徒弟，他欺負我！」

「我說他怎麼會扭曲空間這般神通，敢情都是你教的？」

虛空玄蟲愕然地看向圣皇，萌萌的童音秒變狂暴的怒吼：

「你欺負我的主人？！啊？」

山峰消失了，所有人重新跌倒在大殿內。

圣皇惶恐不已。

「圣蟲大人，朕……我不知她是您的主人，恕我不知之罪！」

大師姐咬著唇，吸了吸鼻子，變回從前的綠茶模樣。

「他不只欺負我，他抽了我師尊的仙骨，他女兒滅了我全宗門！」

聞言虛空玄蟲心疼不已，暴怒咆哮，整個仙界大陸都在狂烈震動。

圣皇手腳并爬，跪著向大師姐求饒：

「 主人您大人有大量。帝姬無德，罰受天雷十八道，遣去靈界伐魔三十年；我愿出讓仙靈殿給貴宗門，以作補償，可好？」

大師姐挑眉，冷冷吐了兩個字：

「不好！」

虛空玄蟲煩躁不安：

「我家主人說不好！快拿出你的誠意來！若她不滿意，我將你們整個仙界都吞了！」

圣皇咬咬牙：

「我自抽仙骨，還您師尊，再受天雷三十六道！」

大師姐還是兩個字「不好」！

圣皇絕望仰頭：

「那您說，什麼樣的懲罰您才滿意？」

大師姐沒有正眼看他，只顧拍拍太空巨食獸的腦袋，它乖巧地吐出一件法寶。

那是帝姬的壽禮之一，鼎天瓶。

可以將天地萬物煉制為至寶的法器。

大師姐嫣然一笑：

「首先，帝姬和她的靈獸，我要留著以后獻祭宗門。其次，你們蠶食諸天萬界已久，不配再入輪回，都進鼎天瓶。」

我在心里給大師姐鼓掌！她常常說，給別人第二次機會，就像給他第二顆子彈，彌補他第一槍沒把你打死。

玄天瓶懸掛在半空，盛放巨大的光幕。

高高在上的圣皇與眾仙們，卑微地趴在地上，抖作一團，兩股之間流出騷燥的氣味，像狗一樣不停乞憐。

看得虛空玄蟲口氣不耐：「怎麼，你們不想自裁？還要我親自動手？」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一道浩如煙海的磅礴靈壓，便將圣皇和眾仙卷入光幕里。

剎那間，慘叫聲、求饒聲、哀求聲不絕于耳，血淚從他們的七竅不斷流出。

慘狀如同那日我的同門們倒在法陣里一樣。

與他們卑賤得沒有任何骨氣所不同，我的同門們至死都沒有求饒，腰背挺得筆直。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沒丟掉為人的尊嚴。

頃刻，光幕散去，鼎天瓶已經將圣皇與眾仙煉制成了一把晶瑩剔透的萬仙骨扇。

大師姐把扇子塞到我手里。

「妹寶, 你試試這個法器, 趁不趁手？」

言罷, 她便催動哨音，虛空玄蟲騰飛而起。

又縮成小小一只，飛到大師姐的身邊。

整個仙界大陸轟然倒塌，煙消云散，不復存在。

15

大師姐帶著我們重回乾坤宗。

仙界沒了之后，靈界的靈氣陡然充沛了許多。兩千年后，我便修煉至真神級，終于得以重現帝姬那日施展的獻祭大法。

將帝姬和麒麟從鼎天瓶提出來時，只勉強看出一個人形。

與直接煉化不同，神魂的抽取更為痛苦。

瓶內的天幕，日日撕開一條條血色的口子, 狂暴的巖漿天火傾斜而下, 永無止歇，猶如末日。

待在鼎天瓶的兩千年里, 每天都如同活煉獄。帝姬吸進的空氣也仿佛被燃燒，身體好像已經與意識分離，連自己的四肢在哪里都感覺不到, 更別說張嘴呼救了。

最終，帝姬和她的愛寵遭遇了我的同門們同樣的酷刑, 被吸進陣眼里, 徹底神形俱滅, 再無任何復生的可能。

大仇得報的這日, 大師姐在大師兄墓前又放了一瓶面膏。

「師兄，以后不要偷小師妹的面膏了，我天天給你上供。」

「師兄沒有偷啦！」我囁嚅半天, 「是我……我轉送給他的。」

大師姐擰了我鼻子一把：「哼, 就知道拿我送你的東西去做人情！那會你的皮膚糙得像沙子, 哪像現在這樣嫩滑！氣得我還往大師兄的杯子放蜘蛛呢！」

她又在師尊的墓前插了一束鮮艷艷的玫瑰和一把鑲滿紅寶石的劍。

「師尊, 這玫瑰這劍和你那張揚的個性，是不是很襯？」

大師姐說，她在星際戰斗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師尊這樣騷氣的男子，就愛在寶劍里裝飾各種亮閃閃的玩意。

好巧，我也有同感, 不約而同相視哈哈大笑。

宗門又興旺起來, 多了很多弟子。

他們有天資不凡者，有平平無奇者，無一例外，都是弱小之輩。

師尊的話成了宗訓, 讓所有人時刻銘記在心。

【凡人一念成仙成佛，神仙一念墮魔墮妖。】

終有一天，我也活成了師尊曾經希望的樣子。

那就是。

我不在意我成為什麼樣的人，是寡斷的刀, 還是利刃，是任何，我都同命運抵死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