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我暴怒嘶吼,「你們說的還是人話嗎?!」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天,父母也在外面整整說教了一天。
5.
第二天我去見了悠然,我說:「悠然,那個人警惕性很高,他察覺到有人過來就跑了,我沒有看清那個人的樣子。」
「悠然,不要怕,以后我會寸步不離地保護你,我保證他再也不敢騷擾你。」
「還好你沒有事,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他。」
我身上像壓了一塊大山,沉重到我慢慢垂下了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那之后我再也沒有遠離過悠然,我開始形影不離地伴在她的身邊。
流言蜚語散開的時候,她整個人看似如常,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很害怕,她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反過來笑著安慰我,「洛警官的女兒,才不會在意這些流言蜚語。」
6.
我把張祁堵了,又打了一頓,我恨不能把他打死。
他被打的說再也不敢了,與此同時,幾個造謠的人也被洛叔叔逮捕了,只是沒有一個人敢說是張祁指使的。
我的父母已經拿到了他們想要的好處,而我則陷入噩夢的開始。
生活看起來風平浪靜,流言蜚語漸漸消失,悠然的心情一天天好起來,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軌,除了我。
7.
我的人生從出生便是被安排好的,高考之后,我按照家里給出的安排,和悠然去了不同的大學。
大學追我的女孩子不少,蘇茜是其中最執著活潑的一個。
我打電話給悠然時,試探著和她說:「悠然,我愛上了一個女孩。」
如果她在意,如果她不高興,那我立馬就和她解釋,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
但是她只是沉默了幾秒鐘,便開心地說:「恭喜你呀,對人家好一點,以后啊,少給我打電話,女孩子都很會吃醋的。」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
她并不喜歡我。
8.
我開始慢慢放下對悠然的喜歡,做好了一輩子只做朋友的打算。
這時蘇茜仍舊鍥而不舍地追求我。
我本就不討厭她,慢慢的,竟也覺得,和蘇茜在一起也很好。
蘇茜活潑大方,聰明懂事,我想,就讓往年心事成為心底的秘密,我總要,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漸漸地,我真的放下了對悠然的念想,全身心的和蘇茜好好戀愛。
相處的久了,我慢慢地,真的喜歡上了蘇茜。
原來,移情別戀,也沒有多難。
以后我們雖然會有各自的戀人,但我們終究是永遠的朋友,我很滿足了。
我給蘇茜買了一棟別墅,但她不要。
她家境不好,但性格倔強,我給她幫助,她從不接受,這次我也沒有再堅持。
在別墅的時候,我洗好澡回到臥室,看到蘇茜一身黑色內衣躺在我的床上,她過來吻我,我也吻住了她,她伸手解我的衣帶,我啞著聲音說:「茜茜,再等等,等我們結婚以后。」
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心動,我已經打算和蘇茜結婚。
9.
生活像一場鬧劇,轉眼間又變成另一副樣子。
蘇茜開始天天說分手,我哄了一次又一次,得到的只有她的冷眼相待。
大學畢業了,蘇茜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我等了幾天,終于給她發了同意分手的短信。
我回到 S 市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很意外地發現悠然還是單身。
自從我談戀愛以后,和她便很少有過聯絡,如今我們又身處一座城市,我嘗試約她吃飯,約她出來玩,她都拒絕了。
對,她還不知道我已經分手了。
慢悠悠過了兩年,我們已經二十五歲。
父母整日催我與各世家女孩相親,我不勝其煩。
那天我路過悠然的公司樓下,鬼使神差停下了腳步,我在她樓下坐了幾個小時,終于見到了她。
我說:「悠然,我們兩家知根知底,很適合結婚不是嗎?」
她笑著說我被人甩了,所以找她接盤。
前半句是對的,后半句卻不是。
我看著她認真地說:「悠然,我是認真的,這麼多年了,也沒有見你喜歡過誰,如果你不討厭我,咱們倆以后一起湊合過吧。」
她愣了愣,然后和我說:「好啊。」
我們很順利地結婚了。
我并沒有想讓悠然愛上我,愛太過虛無縹緲,我會竭盡全力對她好,蘇茜曾經那麼喜歡我,到最后也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我覺得像親人一樣的生活,才可以長長久久。
我們早已是家人一樣的存在了,以后一輩子,都是最親密的家人。
縱然我才二十五歲,可我的心已經老邁若鐘。
10.
蘇茜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愣了很長時間,因為她家距離 S 市千里迢迢。
因為我久久沒有回神,悠然很不高興。
回家的路上我想解釋,但被她打斷,到家后我主動給她按摩,才知道她原來是在意我的前女友的。
但是我們現在是夫妻關系,在意很正常吧,無關喜歡。
我和她解釋,「悠然,我和她早就結束了。」
蘇茜給我打了電話,讓我給她求情,我想了想她的家境,便為她說了話,然后悠然說:「你真的放下她了嗎?如果沒有,我們可以離婚。」
自從我和悠然結婚以后,我確實沒有想起過蘇茜了,于是我說:「我不會背叛我們的婚姻讓你難看,你不要多想。
」
11.
結婚一百天紀念日那天,我喝醉了,意識模糊間,我看到眼前人脫下了外套,露出了黑色的內衣。
眼前景象那麼熟悉,我拼命想了好久,那唇吻了上來,很軟很軟,我情不自禁回吻過去。
直到躺到床上,腦海中電石火花間,我想起來了,那是蘇茜。
于是我推開了她,喃喃開口,「茜茜,我結婚了。」
再次醒過來,宿醉之后的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看到自己赤身裸體,躺在悠然的旁邊。
她靜靜地看著我,身上的衣服穿的整齊,看起來不知道醒了多久。
我震驚道:「昨天晚上……我們……睡了?」
她笑著撫摸我的眉眼,嫵媚動人,「老公,昨晚是你主動的呢。」
我窘迫地扶額,「洛悠然,你怎麼結了婚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以前我們雖然很要好,但她從未用那種嫵媚的眼神看過我,也從未說過一句曖昧的話。
此刻她卻曖昧地說:「可能是我突然發現你的美色了吧。哎,你現在這個雞窩頭我都覺得帥,我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
我的臉一下子熱了,枯了很久的心仿佛在一點點活過來。
12.
蘇茜又找到了我,她想和我求和。
我看著她泣不成聲,卻只覺得煩悶。
但她終究是可憐的,如果當初,她沒有變,哪怕我的父母不滿意,我都會竭盡全力和她走到最后。
我已經聽從父母那麼多次安排,在婚姻上我不想再聽父母的。
但是現在,已經時過境遷了。
我說:「蘇茜,以后好好生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走出餐廳,外面陽光明媚,天氣好的不像話,我的心情也輕柔起來。
悠然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別墅了,我有點想她了。
我給她打電話,「悠然,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
她說:「嗯,想我爸媽了,回家住幾天。」
也是,結婚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回去過。
但我還是想她盡快回來,我說:「今天回來嗎?我去接你?」
她拒絕了,我忽然覺得,也許是因為那天的事情,還在害羞呢,于是我輕輕笑了,「好吧,那你提前和我說,我去接你。」
雖然這樣說,但我傍晚還是去了她父母家,她在害羞的話,總要我邁出這一步。
結果她不在父母家,于是我又找到了她獨居的公寓。
她有些驚訝,我彎唇看她,「怎麼一個人躲這了?后知后覺害羞了?」
她沒有回答,只問我怎麼找到這里,我以前確實不知道她還有這個住所,是問了她家的幫傭張姨才知道的。
我抱著她,有點期待地說:「悠然,以后,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吧。」
她怔怔地看著我,沒有任何反應,我拉住她的手,輕輕嘆了口氣,「哎,我怎麼會覺得你會有害羞這種情緒,真是我的錯覺。」
她開始解釋說,那晚根本沒有發生什麼。
我懵了一下,她想抽出自己的手,我下意識握緊,她說:「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我有些不可思議,「我怎麼沒發現,你還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潛質?你對我動手動腳那麼多次怎麼不說?」
她避開了我的問題,說這段時間忙,不去我那里了。
我莫名地有些不安,我說:「唔,那我也不要回去了,家里沒你挺不習慣的。」
她愣了一下,輕聲道:「三個月養成的習慣而已,很好改的。
」
我終于察覺到不對,問她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她再一次避開了我的問題,說待會告訴我。
她下了一碗面,我吃的格外舒暢,我發自內心的感嘆,「悠然,就這樣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也很幸福了。」即使你不愛我,即使你不知道,我曾愛過你。
時過境遷,愛與不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愛是那麼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有眼下的生活,才是實實在在的,才是我最想要的。
她卻和我說:「陸謙,我希望我們能真的幸福。」
我笑了,「小爺現在很幸福。」
她說,我一點都不了解她,她說,她喜歡我……
我呆住了,回過神時,她又道,那天晚上我喊了茜茜的名字。
她語氣輕快,說要和我離婚。
我頓時方寸大亂。
喜歡這種東西,我覺得很虛無縹緲,我能移情別戀,蘇茜也能輕易就說分手,喜不喜歡的,何如眼下好好的生活呢?
但如果她想要,我會努力再次喜歡上她,其實我原本就很喜歡她啊,我張了張嘴,卻覺得眼下情形,說了她也不會信吧。
我竟然在床上喊了茜茜的名字,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我會那樣。
難道我潛意識里,真的沒有放下蘇茜嗎?我陷入了自我懷疑。
可是我很確定,我不想和蘇茜有牽扯了。
我回過神,開口挽留,她卻說:「不必了,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
13.
民政局前,我扯住她的手腕,聲音喑啞,「悠然,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真的不想和你離婚,我會等你回心轉意。」
她說:「不用考慮,我沒有你那樣湊合過一輩子的好心態,如果不是有這個冷靜期,我想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
14.
她出差的那一個月,我認真反思了這段時間我們的狀態,所謂湊合過,真的是湊合過嗎?
除了洛悠然,還有其他人能讓我將就嗎?
世家女孩看了一個又一個,如果我愿意將就,早就隨父母的心意了。
我望著別墅里她的東西消失的干干凈凈,心頭涌起無限恐慌。
我安慰自己,她說她是喜歡我的,她說她喜歡我很多年,那這稀里糊涂的,以湊合為開頭的結合,便是離了,我再重新追求她,也能讓她回心轉意的吧。
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她向來是重情義的。
我確定了,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讓我愿意湊合過。
我確定了,只要她向我邁出一步,我再枯寂的心都可以死灰復燃。
15.
離婚后的幾天,恰逢公司忙碌,我還沒來得及去找她,卻在「朱砂痣」的飯局結束后,和她意外相逢。
我趕走了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蘇茜,只怕悠然誤會我還和她有牽扯。我對蘇茜如今連憐惜也沒有了。
我和悠然解釋,我說:「悠然,我確定我不喜歡她了。」
她沒有反應,我正忐忑的時候,她向我走了一步,小聲地提醒我,「這里在秘密抓鬼,不安全,你趕緊走吧。」
我頓時高興起來,「抓鬼」是我們小時候的暗語,她還是在意我的,我還是可以把她追回來的。
16.
悠然喜歡吃枇杷,如今正是枇杷盛產的時節,我把盒子捧到她的面前,「給你送點從國外運來的枇杷,你不是喜歡吃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接受,我又邀請她去我媽的生日宴會,她再次拒絕。
她說:「長輩的交情歸長輩的,我們小輩,就斷了吧,對我們倆彼此都好。
」
我慌了,扯住她的衣袖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她卻平靜地說:「陸謙,我沒有辦法再和你做朋友了,抱歉。」
我看見了她身后的江戎,忍不住冷聲質問,「你是誰?」
他瞥了一眼我提著的枇杷禮盒,很自然地遞給悠然一顆黃澄澄的枇杷,慢條斯理地說:「悠悠的朋友。」
悠悠……朋友……還有他眼底的挑釁……
他是故意的。
我不愿在他這個外人面前失態,選擇了暫時回去。
然后我花重金調查了江戎,幾天后,查到他的資料卻寥寥無幾,只有一個比較重要的信息,他的父母曾是警察,或許死于張家夫婦之手。
17.
再一次見到悠然,是在醫院。
我孤身一人去醫院探望生病的舅舅,走時表妹把我送出了醫院的大門。
江戎正抱著她往急診科飛奔,我心下一慌,忙跟了上去,我看著江戎匆匆把她放在了推床上,然后又匆匆地離開醫院。
手機里的新聞忽然鋪天蓋地,醫院外面來了大群的記者。
張家販毒,緝毒警察洛某被停職調查這樣的標題觸目驚心。
我連忙給悠然的媽媽打了個電話,那邊接通的是秘書,說董事長現在正忙的焦頭爛額。
我找到了悠然的病房,直到天黑江戎也沒有現身,我斷定他是報復洛叔叔,如今不敢來見悠然。
18.
悠然醒來時,我整顆心都放了下來。
我和她簡單地說了目前的形勢,但她不信我,我和她表白心跡,她頭痛地捂住了臉。
她只執意地要見江戎。
僵持間,江戎進來了,他們去窗外陽臺不知道說了什麼。
我看著他們并肩背對著我的身影,心像被揪著一樣難受。
最后我問她,「悠然,你不信我是不是?」
她說:「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的聲音壓抑不住憤怒,聲聲控訴她的狠心,然后她和我說:「陸謙,我們的緣分早就該盡了。」
她說:「我認識的,愛過的,懷念的,更多是過去的你。」
明明她的聲音不大,很平靜很柔和,可是那聲音卻振聾發聵一樣,把我震在當場,久久不能回聲……
原來她愛過的,懷念的,都是過去的我。
可是那個時候,我對她做了什麼呢?
我有什麼資格,責怪她狠心呢?那樣的我,有什麼資格說她狠心?又有什麼資格和她在一起?
如今張祁被抓,我冷靜下來之后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有可能拉我下水。
也就是說,悠然和她的家人,很有可能知道我當年包庇了張祁。
我真怯懦,怯懦到喝了幾瓶酒,才敢出現在她家樓下。
我從中午站到了黃昏,直到悠然的父親下班回來,句句責罵讓我崩潰欲死,我被打了一巴掌,這時悠然出現了。
她說:「爸,你別這樣,讓我來處理吧。」
我們相對無言了很久,久到我的臉上無聲地布滿了淚水 ,我開口道:「悠然,原諒我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我把我的命都給你,悠然,原諒我……」
她說:「你上學的 對我那麼好,固然有青梅竹馬的關系在,但也是因為,出于放了兇手的愧疚吧。」
「陸謙,原來我從不曾認識你。」
「我不會追究你包庇張祁的事,但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她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心像被刀剜了一樣疼。
我想起那天我和她說:「悠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叔叔是清白的,但是,這世界上的黑暗遠比你想象的可怕,叔叔也許只是沒有讓你知道這些黑暗,現在他究竟是黑是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壓住輿論,讓叔叔全身而退,你懂嗎?」
這些話好耳熟啊,是了,在我十六歲那年,我的父母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
原來,我的身上已經有了我父母的影子。
19.
我站在警局門口又哭又笑,像瘋子一樣,過往行人頻頻側目。
我們到底什麼地方出錯了呢,明明曾經,我們在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心悅彼此。
如果我早一點坦白我的過錯,如果當初我沒有隨意地提了結婚,如果我沒有用湊合過的態度,如果……
那麼現在,我們會不會不是今天這個局面?
余生哪能得安寧,我邁進了警局,一切,都結束了。
作者:君 羊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