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很多類似的瞬間。
我站在她對面,遠處,角落,看著陽光下灼目燦爛的少女,對另一個人露出傾慕的目光,毫不吝嗇自己的青睞。
盡管她從來不為我停留。
我說:「大概是因為,容珍像月亮。」
那不是我的月亮,但有一刻月光確實照在了我的身上。
程天翔似懂非懂,半天才一拍桌子:「所以你現在喊大小姐來家里喝粥,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端起碗:「沖動。」
「你又不是沖動的人……」
「但人總有沖動的時候。」我看了眼手表,「我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開往容家的路上,程天翔思考著:「我都沒看見你沖動過,能讓你沖動的得是什麼啊?」
我沒有回答他。
我見容珍哭過三次。
她是個很不喜歡流淚的人,又要強又傲慢,不高興了也只會皺著眉反擊。
看見她第一次哭的時候,我干了一件蠢事。
看見她第二次哭的時候,我又干了一件蠢事。
看見她第三次哭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從前我最不屑的決定。
在我干第一件蠢事的時候,我就清晰地知道,她的眼淚是我不能避免的例外。
程天翔被我中途放下,到達容家后,我在管家的指引下來到了會客廳。
容珍的父親坐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斟茶,見我來了,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小謝。」
容家向來人丁不旺,三代單傳,到了容之勝這一輩,只生了一個獨女,容珍。
容之勝是商場大鱷,妻子陳楠也是顯貴之家的小姐,兩人成婚多年依舊感情很好,將唯一的女兒溺愛到了骨子里。
容珍,是他們二人寵在掌心的明珠,也是整個容家的珍寶。
陳楠性格頗為強勢,容之勝卻溫文爾雅,很有儒商風范。
和我聊了一輪近期謝氏的情況后,容之勝又問起我關乎瑞林的后續計劃,我侃侃而談,他的面容上逐漸浮現了贊同之色,不時點點頭。
「我聽珍珍說了,這個項目要給你。我原先想著會不會有點兒戲,今天看來,就算她不和我交代,這個項目最后估計也是你們晨輝的,」容之勝笑呵呵地說,「小謝,干得不錯。」
我聞言,謙遜地回他:「容總謬贊了。」
「當年謝家那麼大的危機,結果還是你一個年輕人給扛起來的,」容之勝嘆口氣,話鋒一轉,「這些年我看著,也許我當年的判斷是有些武斷了,真的出了錯。」
我有些疑惑:「您是說?」
「我們這些家族的孩子,從小也算一起長大,珍珍一路順風順水,有點被慣壞了,同齡的男孩也有些被溺愛了,我就覺得不行。我總想著要挑一個品行好的,能幫她守住容家的男孩,」他端起茶杯,「一路看來,駱家的駱承瀚確實是最為品學兼優,看著也穩重踏實,后來我和駱家商議好了,見兩個孩子都不反對,才讓他們訂了婚。」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還在思考該怎麼回復的時候,容叔叔就看向了我,意味深長地問道:「小謝,你覺得呢?」
我覺得?
誰不知道我和駱承瀚關系最差,他問我這個,是想聽到什麼回答?
最后,我只是委婉地說:「容總做的決定,肯定都是為容小姐考慮的。」
「你不用和我打馬虎眼,有些事,珍珍看不出來,但我畢竟活了這麼多年,」
他微笑地看著我,終于進入了正題,「珍珍說想退婚,我想知道,這中間有幾分是由你推動的?」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興師問罪,語氣卻很溫和。
我的心臟加快了跳動,看著他,半晌笑了笑:「容總,我要是說一分都沒有,您信嗎?」
他緩緩收斂了表情,室內彌漫著異樣的沉默。
我卻沒有避讓,依然直視著他。
「確實是看走眼了啊。」他忽然也笑了起來,站起身走到窗前,「我的女兒在外面受了委屈,珍珍不和我說,我也不方便和小輩計較。」
「但是——」他頓了頓,「我決不允許珍珍跌倒第二次,小謝,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容總請放心,」我同樣站起身,「容小姐踩過的坑,我也會負責填平。」
他忍不住笑了:「你是我這麼多年見過,膽子最大的年輕人。」
我輕描淡寫道:「我的榮幸。」
關門的時候,我還覺得有些恍惚。
手機響了起來,我看了眼號碼,接通后,聽到了容珍的聲音。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她像是在抱怨:「我都睡了一覺醒了,也不知道該干嘛。」
我說:「要不在我家隨便逛逛?我馬上回去。」
「噢——」她拖長了尾音,半晌后好像有些不自然,「我爸沒為難你吧?」
我忍不住笑了:「容小姐是在……」
關心我嗎?
這四個字我到底沒說出口,只是輕輕咳嗽兩聲,轉了話題:「容總很好說話,多謝容小姐的慷慨饋贈。」
「那當然,」她像是放松了下來,語氣又驕傲起來,「我答應的事情,才不會做不到。」
「是,」我以開玩笑的語調說,「所以,作為回報,接下來的幾天,直到容小姐痊愈,我都接受你的調遣。」
容珍沉默幾秒,再開口的時候,語氣還有點不確定,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你還挺……懂事的?」
我也沉默幾秒:「你是在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