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值錢的東西,也已經被變賣。
他躺在床上,手上打著針。
家庭醫生跟我說:「沈小姐,沈總就想走之前再見你一面,他說應該把東西還給你。」
的確應該還給我。
我媽死的那年,是我十歲生日那天。
我爸出軌之后,家里便是無盡的爭吵。
她得了抑郁癥,很嚴重。
有時候失控,想要帶我一起死。
她怕傷了我,清醒的時候她穿著婚紗,割了腕。
血將浴缸里的水染紅,她用最后的意識喊了我一聲。
可我沒聽見。
那天,我爸抱著她下樓,我牽著她的手,跟她說:「媽媽,你醒過來以后要陪我過生日好不好?」
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她愛我爸,愛得失去自我。
只剩下迎合。
我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低聲問道:「你后悔過嗎?」
他說:「不后悔,不能后悔。
「年年啊,爸爸要去見媽媽了。」
聽到這句話,我倏地笑了。
眼眶里的眼淚迸出來,擦掉,又流。
隔了好片刻,才低聲道:「她不想見你,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了,你不要去找她,打擾她的寧靜——」
話音未落,就見他已經合上了眸。
在我的記憶里,他們相愛過。
可是時間長了,不知為何就開始有了厭倦之意。
我媽嫌我爸晚上回來得晚。
我爸嫌我媽炒菜咸。
一些小事就開始爭吵,直到我爸出軌,我媽流產,兩個人的關系才徹底分崩離析。
日子一日又一日,最終走向了互相厭倦。
我媽活著的時候總說:「年年啊,你以后一定要找一個對你好的男人結婚,千萬不能像媽媽一樣飛蛾撲火地愛一個人。」
當我記起來的時候,我已經嫁給了林宥禮。
原來戀愛腦也遺傳啊。
想到這,我笑了一笑,緩緩站起來。
沖江書晏說道:「不用約陳老了,我爸沒了。」
所以一切終將回到原點。
10
聽說,我爸得病之后,那人只想著多撈點。
開始變賣家里值錢的東西。
對他的照顧,也不盡心盡力。
加上那個孩子也不是他的。
所以他決定把所有東西給我,覺得留給誰都是留。
聽到律師提起的時候,我隱隱發笑。
他疼愛這麼多年的女人,甚至想要把全部都交付的人,卻與別人生了孩子。
真的可笑。
最終我簽了遺產繼承的那份文件。
回去的路上,和江書晏去超市買東西。
看見遠遠走來的林宥禮。
江書晏攬住我的腰,低下頭去,在我耳邊說道:「年年別動——」
我用余光,看見林宥禮雙眼通紅,那雙手緊緊握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兩分鐘,江書晏才松開我,朝著林宥禮打招呼。
林宥禮走上前,抓住我的腕子:「和我談一談。」
我看了江書晏一眼,在心里打鼓,最終點了頭。
我倆站在寂靜的樓梯間里,一言不發。
原本我想,要是再這麼沉默下去,索性我扭頭就走。
還不等我想好要怎麼體面地離開。
就聽見林宥禮問:「我沒機會了嗎?」
我沒答,只是看著他。
曾經我是真的喜歡他,那種喜歡超越了對自己的喜歡。
可是,那是曾經了。
我低下頭,輕輕一笑,說道:「林宥禮,那些都是曾經了,過去的便讓它過去。」
他眸子里的光,黯淡了幾分,最終只啞聲說了一個好字。
我離開的時候,江書晏正站在門外等我,見我出來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他跟在我的身側,一言不發。
在車上也是半句話不講。
等到家門口,我想下車之際,他鎖了車門。
我回頭看他,問他:「怎麼了?」
「你考不考慮和我在一起?」
他不加以修飾的問句,讓我怔住。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開玩笑的跡象。
畢竟江書晏這人說話從小就沒什麼正經。
可是我左看右看,他皆是一本正經,半分都沒有開玩笑的跡象。
甚至又一次地重復道:「沈年年,我喜歡你,你考不考慮和我在一起?」
「對不起。」我垂眸,低聲道,「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我對你沒有任何超出好朋友的情誼。」
是了。
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四年,認識太久太久了。
愛也只是家人的那種愛。
這麼多年來,他對我好,我原以為是我爹不疼又沒媽,他才照顧我。
從不曾想過他喜歡我。
「好。」他如此說道。
而后又輕輕一笑:「我說讓你等等我,可你卻先結婚了,可見你是不喜歡我。」
車里陷入寂靜。
兩分鐘之后,他才又補充道:「我走的時候你會去送我嗎?」
我抬頭看他,拍了拍他的肩:「我會去送你的,到時候你過年回來,我請你吃大餐。」
在他走那天,我去機場送他。
看著他進了安檢。
我開車回到以前的高中。
恰逢放學,他們追逐打鬧,一如那個年紀的我們。
一個女生跟在一個男生后面,與他相隔一段距離。
她就低著頭,跟著他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
看到這幅場景,我好似想起年少時的我。
那個時候的我怕也是如此。
我跟在林宥禮身后,不奢求他回頭看我一眼。
現在他就在我的身邊,我卻不再追逐他。
或許有些人是注定走不到一起,在一起便是折磨。
叮的一聲,鬧鈴響了。
愛情并非生活的全部。
從現在起,我應當謹慎地選擇如何去生活。
而不是回到過去。
我得往前看啊,不能回頭。
過去的過不去的,都會過去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