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別問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彭敘白一本正經道，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其實臉都沒紅一下，倒是我的臉有點燒得慌。

兩只手還在交疊，我暗中蓄力踢了他一腳，他卻不動聲色地抓得更緊了。

我鼓起勇氣，悄悄抬眼望向對面，兩位長輩慌忙低頭，不停往嘴里夾菜，一副掩耳盜鈴的模樣。

明明是解憂的一頓飯，卻感覺把自己搭進去了。

看著往我碗里放了一只剝好的蝦的彭敘白，暗暗嘆息，同是天涯淪落人吶，可憐，可憐。

11

正值年關，是敘舊的最佳選擇，朋友的約飯邀請從早排到晚。

我們初中這屆同學幾乎都在家，班長從國外回來，熱情地挨個打電話，時隔七年，迎來了第一次同學聚會。

包廂里面熱鬧的氛圍要把房頂掀翻，我和彭敘白前后腳進門，立刻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嗓子，隨后接二連三響起起哄聲，隨后我們倆就被連推帶搡地按坐在一起。

我正咬牙我媽的八卦傳播能力，居然能破了年齡和圈層，肩膀就被身旁女孩攬了一下，她嗓門亮堂，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你們好能瞞啊！要不是蕭青越說起，我們都不知道！」

蕭青越……

我大腦瘋狂檢索，終于在茫茫人臉中對上號，年初酒吧門口，喝得臉頰通紅的三劍客之一。

完蛋，如果是他散播的，那還真不好解釋。

我側頭靠近一旁的彭敘白，他意識到我有話要說，俯身靠過來。

我壓低聲音笑道：「讓你拿我當擋箭牌，你沒法找女朋友別賴我。」

「誰說我找不到，」

他突然直視我的眼睛，目光沉沉，「我現在有女朋友。」

「欸欸欸！干嗎呢！這麼多單身狗呢你倆別撒狗糧！」

「誰給他倆推一起的，分開分開！」

「彭哥過來喝酒！」

「拾襄，彭哥借我們一會兒，跟我們喝口。」

可能是他們太喧嚷，又可能是暖氣太熱，躁意凝在胸口處沒有消散的跡象，我站起身出去透口氣，結果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蕭青越從衛生間洗了手出來，迎面和我撞上，他眼睛亮了亮：「喲，嫂子。」

碰到始作俑者，我只能扯了一抹笑：「你們也聚會啊？」

「是啊，」和年初那會兒一樣，他臉頰微紅，說話帶點酒氣，四周張望了一下，問我，「彭敘白也在呢？一會兒讓他過來喝一杯。」

我連連點頭，只想快速擺脫他，蕭青越卻開啟了話匣子，掰著手指頭數。

「一二三四五……七、七年了吧，老彭終于……你倆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當年學什麼純情少年，搞暗戀！我就看不上這，我說就該大大方方的！當然咱們也不是提倡早戀哦！

「學人家寫日記，沒給哥們兒逗死！寫吧！寫完畢業了！沒聯系了！

「好在，又見面了！年少時候的夢回來了！這回不當啞巴了，長嘴了！這叫什麼，這叫，命！中！注！定！

「欸，你倆咋在一起的，方便跟哥們兒說說不，咱以后也是捏著彭敘白命脈了！」

他喋喋不休，我人傻了。

誰暗戀誰？誰寫日記？誰是誰年少的夢？

信息量太大了……

「喲，老彭，她洗個手你也不放心啊？來喝一杯啊！」

蕭青越對著我身后揮手，我木木地轉過身，離我兩米遠的彭敘白臉上浮上一抹紅，不知道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蕭青越被他們包廂的人抓回去了，進門前手還抓著門框露出半張臉，扯著嗓子喊了句：「回見啊！嫂子！」

長廊里只剩我們兩個人，我突然不敢看他眼睛。

「真服了，」對面的人沉默半晌，突然認命般地感嘆了一句，「本來沒想在這兒說的。」

我抬頭不知所措：「什麼？」

彭敘白上前兩步，目光熱烈而溫柔：「我喜歡你，很久了。」

隨后他眼睛里多了一絲忐忑，聲音里的緊張都要溢出來了：「你呢？」

我張了張嘴, 還沒發出聲音，就見他慌亂地扯了扯衣角, 急切開口打斷了我：

「你不用這麼快回答我。

「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我沒有逼你做決定。

「我們……」

我往前走了兩步，同他之間的距離呼吸都可以聽得見, 在他閃動的眸光中，我拉下他的衣領, 吻住了他。

怎麼不喜歡呢？

往事一件一件回閃, 告知著我慢慢向他走近的每一個環節。

我從來沒有這一刻, 如此直觀地看清自己的心。

它「咚咚」跳動，為他的那句「喜歡」, 為唇上柔軟的觸感。

他頓了兩秒，大手撫上我的臉，將我壓上墻壁, 親吻如同狂風暴雨。

良久, 他伸手把我扣在懷里, 埋頭在我頸間, 溫熱的呼吸打在皮膚表面讓我輕微縮了縮脖子。

他揉了揉我的頭, 柔聲說：「別動。」

12

正月十五, 我媽約了她的朋友們說要去看燈會，不由分說把我按在化妝桌前, 讓我務必在她朋友面前給她撐場面。

我搖搖頭，拿她沒辦法。

人山人海中, 她把我往前推了推, 我直接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正欲道歉，那人轉過身，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

彭敘白。

距離上次我迷迷糊糊借著酒勁強吻他已經過去了五天。

那天微風吹回我一絲理智，我拿上包就跑, 如今猝然見到，一時無話。

他站在我下兩節臺階，視線與我齊平，眸子中帶笑：「放天燈去嗎？」

我點頭。

元宵節，放天燈，祈心愿，盼平安。

我在天燈一面寫上心愿, 眸光瞥向彭敘白。

他一臉認真，一筆一畫皆是鄭重，我順著他的筆去看。

【襄襄, 歲歲歡愉。】

我眼眶一熱, 世間祝福千千萬, 添財、美貌、賢哲……

但總有一個人，唯愿你快樂。

「我喜歡你, 」燈光映亮他的側臉，照亮他眼底的瑩瑩, 「你愿意, 和我在一起嗎？」

我朝他招手, 在他俯身時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唇印，四目相對下，不知道是唇印更紅, 還是他的臉更紅。

夜里，我刷到彭敘白的朋友圈。

【新年第一課，學著做愛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