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的一個表現是,壽元縮短,衰老加劇。
二師妹假裝不在意地捋了捋鬢角灰白的頭發:「也沒什麼,反正小鐵匠也不肯見我,留在他心里的還是老娘最美的樣子。」
我看著她顫抖的手指,嗯了一聲。
三師弟出去尋找修復識海的靈物,轉悠一圈空手而歸,不過倒是帶回幾個消息。
一是,我被劍宗逐出山門,革除劍主之名,兇獸鴻蒙被再次鎮壓,只是劍宗山門被毀了大半。
二是,我們的留影符傳遍九州,被正邪兩道所有宗門通緝,劍尊與合歡宗主親自下令,死傷勿論。
三是,江蘺和謝長庚已啟程去西海之畔,探秘七寶玲瓏塔,聽聞送行時,各大宗門爭相送寶,整個九州歡欣鼓舞。
二師妹又吐出一口血,三師弟熟練地割腕,取了一盞血遞給她。
他從骨到身都是靈物,血液中蘊含靈氣,然而只這點是不夠的。
二師妹的狀況越來越差,原本烏壓壓的頭發灰白了大半,眼見著壽元無多,必須盡快找到能修復識海的天材地寶。
我轉頭望向魔氣四溢的魔淵口,決定去魔淵深處碰碰運氣。
「大師姐,你去魔淵做什麼?」
「尋龍。」
21
混沌初開的洪荒時期,九州大陸是有龍的。
后來不知從哪天起,龍就消失了。
可是,我在魔淵深處,聽到過龍吟。
很難形容那是怎樣一種聲音。
蒼茫渾厚,像從洪荒曠野吹來的風,瞬間將人扯回到那個靈寶遍地、兇獸橫行、大能輩出的時代。
我此前從未聽過那樣的聲音,可只那一次我就知道,那就是龍。
傳說中絕跡九州的上古神獸。
有它身上哪怕半塊鱗片,師妹都有救了。
我循著記憶中的方位,向魔淵深處走了很久。
四周一片荒蕪的死寂,半絲聲響都沒有。
越往深處走,黑霧就越濃稠,森涼的寒意籠罩全身。
體內真氣運轉已經開始滯澀,我咬緊牙關繼續向前走,直到魔氣絲絲縷縷纏繞丹田,我腿一軟,拄著殘劍單膝跪地。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語氣詫異:「咦——銜霜劍?」
這一聲宛若頭頂炸了個響雷,震得我心怦怦直跳。
魔淵深處,怎麼可能有人在?
幾乎同一時間,手中殘劍閃電般沖向聲音的來處,轉瞬沒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我猝不及防,寒毛豎起。
這還是銜霜認主以來,第一次脫離我的掌控。
下一秒,一點金色光芒自黑暗中亮起,光芒越來越盛,眼前黑霧如活物般爭先恐后地退散。
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具巨大的龍骨。
它就是光芒的來源。
也是它,在對我說話。
……
骨頭是不會說話的,說話的是附在龍骨上的一抹神識。
他說,他叫昊均,別人都喊他太一真人。
我瞥了眼銜霜殘劍。
它正親昵地繞著龍骨轉來轉去,由不得我不信。
損壞了人家的東西,總要道聲歉。
我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抱歉,銜霜劍在晚輩手上折斷了。」
「斷?」太一真人輕嗤一聲,「誰告訴你銜霜劍斷了?你可曾見過斷劍有魂?」
眼前龍骨忽然光芒大盛,幾聲細微的咔嚓聲傳來,殘劍綻開數道裂紋。
不過片刻,一把秀氣的短劍浮于半空,劍身細窄,刃光雪亮,周身散發著凜冽的霜寒之氣。
「吶,這才是銜霜劍本來的樣子,當年我嫌它不夠威風,特意去東極尋了極海寒晶泥,把它與須彌庚金融在一起,只可惜須彌庚金的品質到底還是差上一截,反倒拖累了銜霜劍自身之利,好在真人我實力超群,劍稍微差些,也不妨礙我發揮。」
我緩緩握住眼前寒光四射的銜霜劍,卻仍找不回從前與劍魂心意相通的感覺。
「為什麼……」
太一真人嘖了一聲,似笑非笑:「你是真不明白嗎?銜霜劍魂與你心意相通,如果不是你心情激蕩、大起大落,它也不會輕易斷成兩截。」
「陸扶搖,折的從來都不是銜霜劍,而是你的劍心。」
「你不如好好問問自己,劍心因何而折?」
我心神一震。
驀然想起當日封印魔淵時,我的劍還是完好的,直到父親扮作劍使將我推下深淵。
我在黑暗中醒來,摸到手邊斷成兩截的劍。
觸感冰涼,寒意徹骨。
原來,那是我碎裂的劍心。
22
我握緊銜霜,誠心求教:「我該如何修補劍心?」
太一真人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可知,我當初為何創立劍宗?」
我蹙眉:「……是為了天下蒼生?」
他嗤笑一聲:「天下蒼生,關我何事?我創立劍宗,起因是一只燒鵝。」
「當年,我辛辛苦苦從姑射仙子那里偷來一只燒鵝,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就碰上幽冥老祖和菩提真人兩個不長眼的斗法,不知被誰給我踩壞了,我一怒之下沖上去把兩個人揍了一頓,沒想到他們打不過我就玩賴,仗著門下弟子眾多,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糾纏,煩不勝煩!」
「我一看,他們居然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便也尋了個山頭建了個門派,讓我的徒弟、徒子徒孫都去跟他們糾纏,看誰先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