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山道人醉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趙青松,誰呀?」
道元子急慌慌地搖晃他:「哎喲喂,我的師叔,你可醒醒吧,現在不是糊涂的時候。趙青松啊,就是那個你兩百年前在伏牛山救下的放牛娃,如今的落霞宗宗主。」
秋山道人捂著腦袋想了半天,一臉恍然:「哦,是他呀!他并非我的弟子,當年我經過伏牛山,只是隨手教了他幾日。」
「臨走時他頗為不舍,問我來歷師承,我不想暴露身份被那凡間小子纏上,那日晚霞正好,我便隨口編了個落霞宗,他一臉向往,問可否去宗門找我,我便說宗門沒落,只剩我師徒二人,日后振興宗門的重擔便交在他的身上。」
秋山道人又驚又笑:「怎麼,那小子還當真建了個落霞宗出來?」
道元子笑容滿面地看向眾人:「諸位也聽見了,這趙青松受我師叔指點,由凡入道,也算是我五行宗的弟子,他通曉大義,舍身救下流風劍主,也算不負我五行宗的教導。」
「天道莫測,百年前我師叔隨口一指點,百年后他的弟子為流風劍主擋下一劫,一啄一飲,趙青松的命數原來是應在這里,可見我五行宗與貴宗的緣分,早在百年前就定下了。」
「趙青松資質平庸,本不堪入我五行宗門,念在他以微賤之身,救流風劍主于危難,全了我宗與劍宗的情分,本宗主思慮再三,決定網開一面,特許他入門,他雖身死,名字可收入宗門弟子譜,也算全了他的心愿。」
他頓了頓,綠豆小眼里閃著精明的光:「諸位,落霞宗的建立,不過是我師叔的一個玩笑,不是什麼正經宗門,當不起貴宗答謝,趙青松既然是我門中弟子,那箕尾、白鹿兩條靈脈,自然該歸我五行宗。
」
「至于他門內弟子嘛,也罷,待此間事了,便破例讓他們隨我回五行宗吧。」
回應他的是一道凜冽的劍氣。
咔嚓一聲。
道元子頭上發簪應聲而碎,崩得四分五裂。
劍氣緊貼頭皮而過,直接鏟平他從腦門到道髻的頭發。
一眼望去,仿佛菜畦里突兀出現的一條光禿禿的田壟,模樣十分滑稽。
道元子踉蹌地后退幾步,兩股戰戰,牙關止不住地打顫。
他畢竟是一宗宗主,雖然驚懼,不得不強撐體面,哆哆嗦嗦地指著我:「大……大膽!我是趙青松的師兄,論理你……你應該叫我一聲師伯!」
我眼皮都沒抬,喝了一聲:「跳梁小丑,滾!」
道元子臉色又青又白,當著劍宗十二峰主和萬佛寺無量大師的面,若是被一個小輩嚇破膽,他日后就別想抬起頭來了。
他顫巍巍揮動手中拂塵,剛要放幾句狠話。
一聲琵琶錚鳴,道元子玄色描金的華麗外裳,猛地崩開。
眨眼間布條襤褸,四散紛飛,幾乎蓋不住他一身肥膩膩的白肉。
道元子驚叫一聲,短手努力遮住上身。
幾聲嗤笑傳來,棲吾峰主不堪入目地閉緊雙眼。
二師妹柳眉倒豎,懷抱琵琶,一身紅裳仿若一團烈火:「再敢狂吠,老娘讓你赤身裸體走出這鼎劍閣!」
道元子猛地閉上嘴。
一道灰色僧袍彈射而出,輕飄飄落在道元子肩頭。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手忙腳亂地披在身上。
僧袍偏瘦,根本合不攏衣襟,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總比當眾袒胸露乳的好。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息怒。」
14
無量大師開口了。
他德高望重,心懷慈悲,處事公允,在九州大陸上口碑極好。
就連師父也曾受過他的恩惠,時不時翻出來念叨。
我答應坐在這里,也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無量大師捻動手中佛珠,神情悲憫:「百多年前,我有幸與趙老宗主在浮屠海有過一面之緣,印象頗深。」
「當時惡蛟作亂望海城,以致生靈涂炭,他游歷到那里心懷不忍,明知不敵,仍以筑基之身前往浮屠海,欲屠七階蛟龍,救百姓于水火。」
「他是個有大善的人,心懷天下,舍生取義,悍不畏死,老衲活了一千余歲,似趙宗主這樣的人,寥寥無幾。」
「兩途花本是趙宗主之物,此事毋庸置疑,回雪劍主不問自取害他身死,理應受罰。只是此事確實別有隱情,是不得已而為之。」
「前不久,七寶玲瓏塔突然重現西海之畔,唯有神劍劍主方能入內查看情況。」
「銜霜劍主也是修行之人,應當知曉七寶玲瓏塔的重要性,自蒼嵐真人飛升上界后,九州大陸三千年未現接引之光,我等皆懷疑通天之路出了岔子,卻苦于無從探查。如今蒼嵐真人本命法寶突然現世,必有緣由,或許接引之光的秘密就藏在其中,此事關乎九州所有修行者,連正邪兩道都暫時放下怨仇。」
「那個時候,我等皆以為你已殞身魔淵,臥嵐劍主自錯失宗主之位后,便離開山門不知所終,回雪劍則尚未出世,當時唯一能進入玲瓏寶塔的,便只有流風劍主謝長庚,可惜他當時為心魔所困,唯有兩途花方能解救。」
「謝長庚的安危直接關乎九州大陸所有修行者,若是趙宗主知道緣由,以他的性情,必然甘愿舍身讓出兩途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