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師妹美目流眄,隱約可見當年顛倒眾生的合歡宗妖女模樣:「劍宗又如何?老娘當年叛出師門,遭六道圍剿,也沒怕過。」
三師弟言簡意賅:「速回,澆花。」
03
落霞宗很窮。
窮到整個宗門都湊不出一個能御空飛行的法器。
「我劍沒斷的時候,一個晝夜能從九州南飛到九州北。」
「我從前出行,哪用得著自己操心?香車鸞駕都是別人搶著操辦。」
我和二師妹苦著一張臉,看向最后的希望。
三師弟面無表情地比畫了一下白骨哨的長度。
得,還沒我小指長。
別提腳了,手都放不上去。
好在運氣沒有壞到家。
沒幾日,一個騎碧眼狻猊獸的蓬萊派弟子,從我們頭頂踏云而過,被二師妹一記琵琶凌空擊落。
對方也是去劍宗的。
只不過,不是去踢山,而是去參加謝長庚與江蘺的雙修大典。
江蘺氣運驚人,在劍池得到五大神劍之一的回雪認主,如今已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回雪劍主。
流風、回雪本是一對雌雄劍。
兩百年前,流風劍被謝長庚從劍池拔出,他晉升流風劍主。
如今回雪劍出世,兩位劍主結成道侶是順理成章的事。
何況,江蘺早就對謝長庚心儀已久。
不然,也不會為了救他,偷走師父用來救命的兩途花。
04
江蘺是師父從凡間帶回來的。
當時,人間饑荒與瘟疫并行,生靈涂炭,餓殍遍野。
師父騎著青驢在外游歷,恰巧撞見她被一群人綁住手腳,正要下到煮沸的鍋里。
師父用一袋小米救下她,把她帶回落霞山,收作最小的弟子。
江蘺天賦很高,修煉也刻苦,晝夜不歇,進境一日千里。
她就像一塊干了很久的海綿,拼命汲取宗門資源和師父的關注。
上等功法、靈獸靈植、丹藥法寶,她從來都是第一個挑。
后來她不理會師父的再三勸阻,私下強行破境,結果丹田受損,再也無法匯聚靈氣。
而無法聚氣,對修士而言,意味著仙途斷絕。
她這才知道后悔,哭著求師父救她,說日后必會承擔起振興宗門的重任。
師父一向心軟,又念及她身世可憐,于是獨闖麒麟洞,冒死搶回一株歸元草。
江蘺因禍得福,不僅修復了丹田,而且成功進境。
可師父卻傷了心脈,修為大跌,每日咯血不止,本就不多的壽元,更是岌岌可危。
我找江蘺討要雪魄丹。
那是多年前闖虛空秘境時,三師弟尋到的。
本想獻給師父,卻被江蘺以自小心脈不全為由,強行討要了去。
當時大家一笑置之,誰也沒計較。
雪魄丹雖然珍貴,但比這更珍貴的東西,我們也不是沒見過。
她想要,給了便是。
可如今不一樣。
雪魄丹能修復心脈。
雖然不能根治師父的傷,卻可以為我騰出更多時間,去各大秘境搜羅有用的靈丹靈草。
我沒料到,江蘺不肯給。
她說,她早在數年前已經服用了。
可她不知道,雪魄丹服用后三個月,身體異香不散。
而今,她的身體正散發著雪魄丹特有的香氣。
香味之馥郁,分明是剛剛服下去的!
雪魄丹唯一的作用,便是療愈心脈。
她無傷無痛,服用下去也毫無用處,純粹是浪費丹藥。
可即便如此,她也寧愿自己吃了。
二師妹當場大怒,提著打鐵的重錘,就要砸扁她的臉。
江蘺長袖伸展,一個旋身,輕飄飄落在花樹上。
一襲白衣勝雪,三千青絲如瀑。
清冷的月光下,她足踏花枝,眉眼瀲滟。
「師父是為我取回了歸元草,可他也并非純然心善,而是指望我振興宗門,了卻他的夙愿,大家各取所需,兩不相欠,我為何要讓出雪魄丹?」
「師姐如此生氣,是嫉妒師父更看重我嗎?」
「怪只怪你們身為師兄師姐,卻沉迷人間俗務,打鐵種花,不思進取,以至于修為多年沒有進境,白白浪費宗門資源。」
05
我沒時間跟她爭執,因為師父的咯血更嚴重了。
三師弟面色嚴肅。
這樣下去,師父只有七七之數。
老頭聞言渾不在意,說知道提起宗門重任,我們一個個都躲得干凈,好在小徒弟勤奮上進,一心修煉。
落霞宗交到她手里,必然會發揚光大,他也算對得起師父所托。
從此以后,終于可以卸下肩上重擔。
他抹干胡子上的血,咂巴著嘴說晚上想吃紅燒雞。
我心不在焉地顛著鐵鍋,看著裊裊升騰的炊煙,忽然想起魔淵深處翻滾的黑色霧氣。
那時我躺在崖底。
丹田破碎,識海干涸,全身筋骨盡斷,只能聽著魔魂的咆哮,靜靜等死。
黑色的霧氣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卻蓋不住兩途花金燦燦的寶光。
花開并蒂,一白一黑,根莖為銀,枝葉為金。
我不會認錯,那的確是兩途花。
傳說中的療傷圣藥。
我費力地伸長脖子,緩緩咬掉花瓣、花葉、根莖。
連濺在地上的汁液,都舔得干干凈凈。
我想活,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兩途花修復了我的丹田識海,重塑了我的筋骨。
直到感受到真元在丹田內游走,那一刻我才敢相信,我是真的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