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滿倉一直默不作聲,面容沉沉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李玉栓伸出兩根手指:「至少這個價。」
周圍的人都叫起來:「兩萬?」
「滿倉,」一寸頭青年撞撞李滿倉的肩:「把你家賣了也買不起吧?」
「滿倉,大貴叔他們攢了好幾年才攢夠買媳婦的錢。你還年輕,要是真想要婆娘,再過兩年買也來得及嘛。」
周圍人七嘴八舌地勸著。
他垂了垂眸,看樣子有些動搖。
我的心一點點涼下去,嘴唇開始發顫。
剛想再做些掙扎,這時有一個老漢從拍賣場那邊擠了過來。
然后一把抓過我:「嘿嘿,這小妞在這呢。」
「俺方才一眼就相中了她,」老漢對李玉栓說,「玉栓,給你哥便宜點唄。俺都打了半輩子光棍了,好容易攢了點錢能買媳婦,還指望來年生個大胖小子呢。」
我一把甩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惡心得連連后退。
「那是,就咱這交情,」李玉栓笑,「這樣吧,李忠哥,俺給你便宜五千。你要買,一萬五帶走。」
那老漢猶猶豫豫好一會兒,又上下打量我,半晌道:「成。一萬五就一萬五了,誰讓俺就看中她了呢。」
「哎,要不說哥你眼光好呢。」李玉栓笑彎了眼,「你看這小妞多白多嫩呢,一定能給你生個白胖小子。」
老漢聽罷,也嘿嘿笑了起來。
我一陣惡寒,想躲避,手卻被李玉栓緊緊攥著,交給了那老漢。
我掙扎無用,他們這的人,力氣大得驚人。
「喲,小妞還挺倔。」老漢陰惻惻地一笑:「俺可告訴你,俺花了這麼多錢買你來,可不是看你臉子的。要是敢不聽俺的話,看俺不打斷你的腿。」
他拽著我就走,我深知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我使出自己最大的勁掙扎,卻又被前來幫忙的村民給按住。
就在我被一群人拖拽走的那一刻,我聽見有人突然開口。
「兩萬,我買。」
5
空氣突然的安靜,讓正在掙扎的我,一時沒緩過神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聲音的主人。
「玉栓叔,把她給我吧。我出兩萬。」
場上一片嘩然。
我怔愣了兩秒,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那人的意思。
李玉栓顯然也沒想到。
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遍才出聲:「小子,吹牛皮也得分場合。」
「不是叔看不起你,」李玉栓嘖嘖嘴,「別的不提,單說你那病殃子妹妹,早就耗光了你家的家底。你哪來這麼多錢?」
「去去去,」李玉栓擺擺手,「想要女人,再過個幾年。你小子長得這麼俊,家底子再攢攢,還愁沒婆娘嗎?」
沒等李玉栓說完,拽著我的老漢就打斷道:「玉栓,你跟這小子廢什麼話。」
老漢看向李滿倉,罵了一句,惡狠狠地:「你小子別又沒事找事。專跟老子過不去是吧?」
李滿倉目光冷了冷,盯向那人。
他始終沒有開口,卻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老漢一下子噤了聲。
突然,李玉栓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手,恍悟般地「哎呦」了一聲。
他拽著李滿倉走向一旁。
「滿倉啊,叔曉得了,」他拍拍青年的肩,「小子,還因為上次那事,在這跟你李忠叔耍脾氣呢?
「上次那事你不也鬧過了嗎?不是替你妹妹出過氣了嗎?」李玉栓笑著,「你李忠叔都說了,那事是誤會。你別總揪著不放。
「人家買女人可是大事。是要傳宗接代的。」
李玉栓撞撞李滿倉:「你小子可別不懂事,在這事上橫插一腳,故意讓你忠叔下不來臺。
」
李滿倉還是一言不發,面沉如水。
那老漢有些急了,怕再這麼耗下去到嘴的鴨子真飛了。
于是,趕忙拽過李玉栓,拿起他手中的買賣協議,就要蓋手印。
就在老漢往手上涂印泥的時候,協議書突然被抽走,只聽見「沙沙」兩下簽名聲。
「好了。」
寫字那人,將筆和協議書一并塞給李玉栓。只留下拿著印泥盒的老漢目瞪口呆。
「玉栓叔,」李滿倉頓了頓,「兩萬塊錢我會一分不少地給您送過來。」
李玉栓搔了搔腦袋,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緩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畢竟誰也不會真的和錢過不去。
李滿倉一言不發,離開人群。
每過一處,說話的人都噤了聲。
我也愣在原地不敢動。
那青年走了幾步,見我沒跟上來。
于是回頭,卻不看我。
只沉沉地說了聲:「走了。」
6
噢!
我反應過來。
默默跟在他身后。
隔著三步遠的距離。
自從被拐后,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舟車勞頓,饑寒交迫,心神不寧,讓本就不好的身體,更加虛弱。走起路來,人都是晃的。
我步伐不穩,腳底像踩了棉花一樣。
而那人卻是腳下生風,大步走著。
原本只是隔著幾步的距離,沒過多久,我就已被他落下了好幾米。
這里的小路彎彎繞繞,這里的土房全是一個模樣。
我怕跟丟他,也顧不上什麼體虛乏力,咬緊牙關吃力跟上。
事實證明,我確實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一個上坡沒支撐住,腳下一滑摔了下來。
眼淚憋在眼眶里,我來不及哭,只想趕快站起來。
我在內心祈禱著他千萬別走遠。
我深知自己一旦跟丟他,面臨的將是任人宰割的危險。
在這種境地下,我就像墜入深海快要淹死的人,而他則是一塊木板,雖然不是前來施救的船,卻足以讓我在這吃人的地方得到暫時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