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聽辭,這是在殺青宴上,你一定要被所有人看到才開心嗎?」
我頓了頓,還是說:「是,我去和霍川見面了,但這和你沒有關系。」
紀聽辭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眼中翻滾出幾絲晦暗不明的情緒,最終消弭于無聲。
他紅著眼圈問我:「姐姐,你不要我了嗎?」
我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導演忽然出現在紀聽辭身后。
他手上還端著一杯酒,沖他皮笑肉不笑道:「小紀啊,后生可畏啊。」
因為那條微博的事情,他一直記恨著紀聽辭。
之前在劇組里不好發作,今晚總算找到了機會。
導演借著醉意,嚷嚷著要給紀聽辭灌酒,兩三杯灌下去,他眼睛里已經染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我擋在他面前,平靜地看著導演:「小紀還是孩子,不能喝太多,吳導要是還想喝,我陪您。」
「你陪?」他大著舌頭罵我,「以為我不知道你睡過什麼人啊,姜毓,跟你喝酒,我還嫌臟呢!」
「唰」地一聲,紀聽辭把我扯到身后,嗓音凌厲如出鞘利刃:
「吳導,我尊敬您是導演,是前輩,但您也別倚老賣老了。姜毓談戀愛是她的事,她沒對不起誰。
導演勃然大怒:「紀聽辭,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信不信我一句話,你這輩子都別想再拍戲!」
他舉起手想打人,我拽著紀聽辭猛地后退了兩步,在踉蹌中站穩了身子。
再抬頭時,就見導演晃了晃,忽然一頭栽倒下去。
紀聽辭嚇了一跳,轉過頭問我:「姐姐,他不會死了吧?」
我走過去,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冷靜道:「沒死,可能喝太多醉過去了。」
目光環視一圈,發現宴廳里吵吵鬧鬧,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邊,我總算放下心來,從門口叫了個服務生進來,讓他把導演扶過去歇著。
做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紀聽辭一直亦趨亦步地跟著我。
我終于忍不住回過頭瞪他:「你看犯人呢?」
他委委屈屈地看著我:「姐姐,我怕我一眼不注意,你就不見了。」
「小蘇呢?」
「明天她還有課,我讓她先回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姐姐,等下你可以送我回家嗎?」
大概是察覺到示弱對我最有用,紀聽辭已經越來越擅長在我面前表演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想到他昨晚發來的消息,想到自己早就被他攪亂的心緒,只覺得情緒被一團迷霧困住,在空中飄飄蕩蕩,終究沒法拒絕他。
「可以,導演和投資方都走了,我們也離開吧。」
出門的時候,紀聽辭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姐姐,你的手好涼。」
我指尖一片冰涼,他的手心卻滾燙。
體溫傳遞間,好像光與暗的無聲博弈。
電梯門打開后,我和紀聽辭還沒來得及走出去,忽然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醉醺醺的宋詩瑤被投資商傅宇攬在懷里,強硬地往電梯里帶。
她掙扎了一會兒,在電梯門合攏前忽然紅著眼睛沖我喊:「姜毓,救我!」
電梯門合上了。
紀聽辭忽然停在原地,有些猶豫地回頭看了看:「姐姐,她……」
我笑了起來:「怎麼,你要去救她嗎?」
「我……」他咬了咬牙,眼中情緒劇烈翻滾,最終還是道,「姐姐,她好像被灌醉了,我覺得不能見死不救……」
我一點點把手抽出來,后退一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套把戲我都看膩了——紀聽辭,你信不信,她根本就不需要你去救?」
紀聽辭和我僵持在門口,片刻后,我輕笑一聲:「好,你去救她吧。
」
「姐姐……」
我轉頭就走。
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急促又清脆的聲響。
走了幾步,我頓了頓,回過頭,紀聽辭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我盯著空蕩蕩的電梯口,忽然笑出聲來。
我在期待什麼呢?
希望紀聽辭徹底拋棄他的原則追上來?
在這個無聲博弈的過程里,我已經不知不覺有了天真的幻想。
片刻后,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身出了酒店。
令我意外的是,門口停著霍川那輛銀藍色的蘭博基尼。
他從車窗內探出頭來,沖我微微揚起下巴,眼中帶著篤定的笑意:「姜毓,上車。」
我拉開車門,面無表情地坐進副駕。
「安全帶。」
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淡淡道:「我還以為你是來接叢薇的。」
「我和她已經沒關系了。」
霍川聳聳肩,發動了車子:
「我剛才打算上去找你,正好在樓梯間門口碰到了傅宇和他那個小女朋友。
他忽然笑起來:「你手底下那個小男孩,不會真的救人去了吧?」
這笑聲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像是刺入我心臟的利刃。
我沉默許久,冷冷道:「霍川,他和我們不一樣。」
12
他沒有生氣,反倒笑得更燦爛:「那不是恰好說明,他和你并不合適。」
蘭博基尼在我們從前最常去的一家酒吧門口,這里離殺青宴所在的酒店很近。
霍川解了安全帶,湊過來。
我下意識偏過頭,躲開了這個吻。
他也不生氣,停在我耳畔,溫熱的氣息纏繞上來:「姜毓,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才是最合適的。」
我轉頭看著他。
車內燈光昏暗,外面是深秋寂靜的黑夜。
霍川的眼睛沉在這片夜色里,慢慢織進去一片晦暗與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