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平靜,甚至帶著溫柔禮貌的笑意。
宋詩瑤會跟他說什麼,我不用想也能猜到。
我站在原地,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宋詩瑤心滿意足地走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向紀聽辭走去。
他看著我,委屈巴巴地抱怨:「怎麼去了這麼久?」
「東西太多,找了一陣。」
我把外套遞給他,一起鉆進保姆車里。
紀聽辭照例縮在座位上打游戲。
我想了想,還是囑咐道:「明天的殺青宴,我白天有點事,讓小蘇跟著,晚上直接在宴廳等你。」
紀聽辭關了游戲,轉頭看著我。
他小狗似的眼睛,常常讓我產生某種罕有的憐惜。
我竟然有些不忍心破壞那其中的光芒。
避開紀聽辭的目光,我一邊開車一邊告訴他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上次說的新片子,角色定了,下個月有劇本研討會。另外,高奢代言我幫你談了兩個,一個是手表,一個是香氛,下星期兩個宣傳片和圖冊都要拍掉。
「姐姐。」
他忽然開口打斷了我。
紅燈亮起,我踩下剎車。
「姐姐,你不要這樣說話。」他垂下眼,微微苦笑,「我總有種你要離開我的錯覺。」
我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一直到把紀聽辭送回家,黑暗的玄關里,他忽然轉過身,有些焦急地尋找我的嘴唇。
我扣著他的肩膀,兩個人踉蹌地到了臥室。
就好像,拙劣又凌亂的舞步。
一個漫長的吻結束,他將臉埋在我肩頭,紅著眼圈喘氣:「姐姐,幫幫我……」
我沒有動,只是垂下眼,目光沉沉地注視著他。
紀聽辭的頭發毛絨絨的,發頂有兩個小小的旋兒,旁邊的頭發總是翹著,顯得很孩子氣。
我伸出手指,挑著他一縷頭發,輕聲問道:「我們兩個,究竟是誰會離開誰,難道你不清楚嗎?」
紀聽辭整個人都僵在我懷里。
我笑了笑,推開他,在歲歲一連串的叫聲里,頭也不回地走了。
到家已經是深夜,我急步走到浴室,開了燈,在雪亮的燈光下,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
鏡子里倒映出一張很漂亮的臉,尖下巴,桃花眼,鼻尖小巧,因為方才那個用力的吻,嘴唇被染上艷紅色。
就因為這張臉,我的初中和高中時代,在流言蜚語里度過。
我并不喜歡它,它卻是窺探人性和欲望的最佳工具。
宋詩瑤跟紀聽辭說了什麼,我大概能猜到。
紀聽辭不會相信她,我也知道。
我離開,只是忽然很惶恐。
因為我發現,在這種無聲的博弈下,我竟然開始貪戀他給我的溫情,不舍于這場從一開始就建立在報復之上的糾纏。
我入戲了。
我已經不止想讓他離不開我。
我還想要他愛我。
這太危險了。
我被洶涌而上的情緒吞裹,最終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后,我發現紀聽辭給我打了五個電話,發來三條消息。
「姐姐,你早就知道了。」
「你也在跟我演戲,是不是?」
「姐姐,你睡了嗎?」
我把手指停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還是放了下來,換了衣服出門。
和霍川在約好的餐廳見面時,他一看到我就皺起眉:「姜毓,你眼睛腫了。」
「昨晚沒睡好。」
我很冷靜地看著他:「你要跟我談什麼?」
回答我的是一疊甩在我面前的照片。
我一張張翻看過去,照片上全是我和紀聽辭,大多是偷拍的視角,動作卻很親密。
只有一張,格外清晰,拍的是那天黃昏,我和紀聽辭在車里接吻的畫面。
我平靜地看完,把它們推回到霍川面前。
「姜毓,這些照片,不止我手里有。」
從前,我的確是想毀了紀聽辭。
我想讓他再也離不開我,被我圈養在身邊,跟我一起,永遠待在深淵里。
可現在——
我轉著手里的杯子,玩味地看著霍川:「你說呢?」
「姜毓,別怪我沒提醒你,有些事情玩得太過火,結局就不是你能承擔的。」
我冷笑了一聲:「霍川,你有資格說我嗎?你再也不去片場,臨時取消訂婚,你的小未婚妻專門找到我,讓我不要再糾纏你。」
他怔了怔,看著我的眼睛里竟然有期待的神色亮起:「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我告訴她,我們早就結束了。」
在霍川沉暗如夜的眼神里,我拎著包站起身,笑笑地看著他:「感謝款待,再見。」
11
我抵達宴廳時,殺青宴已經開始了。
進門后,我幾乎是一眼就望見了角落里的紀聽辭。
他拿著一杯酒,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白墻,顯然在神游天外。
我走過去,低聲叫了句:「紀聽辭。」
他猛然抬起頭看著我,眼睛一霎亮了起來:「姐姐!」
我伸出手,替他整了整歪掉的領帶,淡淡道:
「今天是殺青宴,你又是組里最年輕的演員,應該去給導演和投資方敬一圈酒……」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緊緊扣住了我的手腕,開口時,嗓音微微喑啞:「姐姐,你又去見他了是不是?」
紀聽辭有一雙非常漂亮的手,此刻用力握住我時,突出的腕骨從襯衫袖口鉆出來,燈光折射下,鉆石袖扣閃閃發亮。
我用力把手抽出來,他立刻瞪著我,喊了一聲:「姐姐!」
那雙眼看著我時,帶著勃發的怒氣和一點零星的委屈,瞬間擊中了我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