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聽辭點了點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是我和姐姐一起遇到的,就算我和你一起收養的。」
話音未落,旁邊忽然打過來一道手電筒的光。
一道無奈的聲音響起:「好了穗穗,別鬧脾氣了,你還要在外面待嗎?你看看,又問路人要吃的。」
穿著花睡衣的阿姨沖紀聽辭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朝博美招招手:「穗穗,我們回家了。」
博美舔掉紀聽辭手心的最后一點火腿腸,搖著尾巴跟主人走了。
我靠在車上,笑得尤為燦爛。
紀聽辭站起身,嘆了口氣,勉強給自己找了個場子:
「誰能想到,它這麼熱情地對我,就是為了騙一根火腿腸。」
說完,他撕開那盒酸奶,氣鼓鼓地灌進了自己嘴里。
我把紀聽辭送到家里,他看起來一直心情郁郁。
我想了想,安慰道:
「好了,這不是說明雖然那只狗殘疾了,但它的主人也沒有丟掉它嗎?」
「話是這麼說的……」
原本低著頭的紀聽辭忽然抬眼看著我,「我只是有點失望,我不能和姐姐一起收養這只狗了。」
大亮的室內燈光下,他看向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又蒙著一層濕潤的水光,幾乎和剛才那只博美一模一樣。
我忽然覺得喉嚨微微發緊。
心跳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漸次加快。
在這個房間里,我曾經借著醉意,引導他徹底失控,墮入欲望的深海。
那些不可言說的、隱秘的欲望,又一次在我心頭升騰而起。
我有些倉皇地后退一步,抓緊手里的包帶,低聲道:「早點休息,明天我讓小蘇來接你。」
第二天,我去郊區看了外婆。
她看我回去,很開心,嚷著要給我做糖醋排骨。
我笑著拉住了她:「不用,你坐著吧,我去做飯。」
她不肯在客廳里休息,跟過來幫我打下手,一邊洗菜一邊跟我說:「小毓好久沒回來了。」
「最近工作忙,加班多,接下來閑了就多回來看看你。」
她嘆了口氣:「別太忙了,實在不行把這套房子賣了,我跟你一起租房住也可以。」
我心頭一片暖意,搖頭道:「你放心,這點房貸我還是負擔得起。」
為了逗她高興,我故意說起別的話題。
果然,老太太一臉開心地告訴我,她最近加入了小區里的秧歌隊,每天跟著練習,感覺身體更硬朗了。
吃飯時,她跟我說起,秧歌隊里有個老姐妹,家里的狗生了幾只小狗崽,剛斷奶,正在找人領養。
我吃飯的動作一頓,抬起眼:「是什麼狗?」
「好像叫什麼博美,還是個外國的品種。」
第二天傍晚,我抱著一只博美幼崽去了紀聽辭家里。
白色的小狗崽從我懷里探出頭,發出奶聲奶氣的叫聲,紀聽辭的眼睛都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狗接過去,一邊逗弄一邊問我:「姐姐專門幫我領養了一只嗎?」
我微微一笑:「是我和你一起領養的,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紀聽辭想了想:「叫歲歲吧?」
「和那只狗同名?你不怕以后出去遛狗的時候撞上啊?」
「不管,歲歲是歲月的歲。」
他翹起唇角,露出帶著一點孩子氣的笑意。
「我要和姐姐,歲歲常相見。」
8
有了歲歲之后,我和紀聽辭倒是多了不少相處的機會。
陪他遛狗,帶歲歲體檢和打疫苗,甚至有一次在小區里遛狗時,碰上了那只同樣叫穗穗的博美。
兩只狗一見如故,相親相愛。
雪團似的兩只小狗抱在一起,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的時候,我和紀聽辭就在一邊看著。
很明顯,那只大一點的穗穗有謙讓的成分,最后歲歲打贏了,驕傲地撒著歡向我們跑來。
紀聽辭也配合地蹲下身去,任由它撲進自己懷里。
他揉著小狗腦袋,仰著頭看向我,笑容燦爛。
他的眼睛好亮,神情又好天真。
一瞬間,我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又痛又興奮。
在這種平靜的溫情里,我幾乎要產生某種錯覺。
錯覺我可以被光芒照亮,而不被灼傷。
當下這部劇臨近殺青的時候,劇組里出了件大事。
女二號李鈺與導演間的私情,被導演的妻子曝光在微博上,說她的角色是一路睡過來的。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劇組停工了好幾天,最后以李鈺退出拍攝收場。
紀聽辭很不忿,暗中跟我說:「明明是導演和李鈺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到最后受影響的只有李鈺?」
我放下手里的書,淡淡道:「因為導演是導演。」
紀聽辭動作一頓。
「紀聽辭,你也在圈子里待了兩年了,該知道這些規矩了。」
「我知道。」他忽地沖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種飛揚的少年意氣,「可我不想遵守。」
那天半夜,紀聽辭又發了條微博:感情里的錯誤是兩個人的事,只懲罰一方,本身就意味著壓迫和不公平。
公司連夜接管了紀聽辭的微博,把這條刪掉,羅風又驚怒交加地給我打電話:「怎麼回事?!」
我冷靜地說:「我來處理。」
掛掉電話后,我的手指停在紀聽辭的號碼上,卻遲遲沒有撥出去。
不知為何,我第一次覺得,這種灼眼的光,即使太過刺目,也還是讓人不忍心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