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照片,問:「是她嗎?」
老板皺著眉看了一會兒,忽然確定地說:「是她,這個身材不會錯!」
古月。
「可是為什麼她說什麼,顧衡就相信?」
「他太害怕了……況且是誰還重要嗎,東窗事發,他寧愿死也不想看見自己苦心經營的形象就這麼破滅了。」
30.
顧衡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甚至靈魂都已經化為惡鬼,被丟進閻王殿里油煎火烤。
我走在 T 市寒冷的北風中。
我沒有去今天的競賽班,我開始懷疑,這麼做到底有沒有意義。
去了清華又怎麼樣?作為林旻的人生就這麼結束了,顧衡死了。可是古月呢?
大家都接受了,林旻被一個瘋子炸死這個說法,沒有人去深究。
三天后的數學競賽,我高燒四十度。也許是因為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握著筆的時候,手都在抖。考試的人里面十個有八個都是男生,不乏名校的學生,很多都是從小就接受了系統的訓練。
數字像在卷面跳舞一樣。
數學競賽本來就是,發揮占了大半。
我又和這具軀體不是很貼合,幾乎有那麼幾個瞬間我覺得自己要靈魂出竅了。
交卷之后,我看著江既白在人群中等我。
我走過去說:「我好像考砸了。」
我腿一軟,他似乎預判到了,穩穩地接住了我。「林旻……你已經很棒了……」
他身上的羊絨大衣軟軟地蹭著我的臉。我閉著眼睛說:「為什麼這麼難啊……」
「你放心,我會把所有人欠你的統統要回來。」
擁抱變緊,我不自覺地流下淚來。
31.
我競賽失利似乎全校人都沒想到的,蕭領成功保送北大,我還記得他離開學校之前對我說:「我知道你的實力不止如此,只是我運氣好些。
」
我說:「你還真會往別人傷口撒鹽。」
他笑了笑,很輕松地說:「看來你沒事了,我在北京等著你,孫書儀。」
回到家的時候媽媽正在打電話,她賠笑著說:「沒有拿到名次……」
電話音量很大,我聽到對面的人說:「那你之前說你女兒四市第一?!當時考得比她差的人都保送了,你明天把超市給你特別發的紅包拿回來吧!」
掛了電話,媽媽回頭看到我,連忙說:「書儀,沒事的,我給你做夜宵。」
我看著她微彎的腰。
忽然問:「媽媽,如果我根本不是孫書儀……你怎麼辦?」
她笑著說:「怎麼可能呢,你是我肚子里的一塊肉,我還認不得自己的孩子嗎?
「媽媽沒指望你考清華,只要能健康平安就好了。」
孫書儀,你有一個好媽媽,現在我也許要長遠地撒一個善意的謊。
32.
競賽過后,我開始被學校冷處理。似乎覺得「我們學校傾注了這麼多心血在你身上,你卻一個名次也沒拿回來」。
跌落神壇,也許只需要一次競賽。
在校門口很受歡迎的早餐店渾渾噩噩地吃早飯的時候,忽然一只手臂勾住了我的脖子。
另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臉,「你怎麼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
我沒說話,
「誰欺負你了?」他微微扶住我的肩膀。
我仰起頭看他,他真的很好看,恰到好處的單眼皮、高鼻薄唇,但是又和蕭領以及江既白不同,他渾身上下都有一種熱烈的生命力。
「一個很壞很壞的人。」我喃喃道。
「不會是我吧?好像沒有啊?」他又想逗我笑,順便讓老板又上了一籠小籠包,兩碗蟹黃面。
「周嚴非,如果說我是另外一個人,是一個死了,以后靈魂附身在孫書儀身上的人,你還會喜歡我嗎?「
「喜歡,你原來是兩百斤壯漢我也喜歡。」他拿過我的豆漿油條,把小籠包推給我,「孫書儀,我可不會放過你。多吃點,吃完我們一起上清華。」
他應該以為,我是因為競賽失利才這麼難過,小心翼翼地逗我笑,安慰我,又不提起。
我剛想謝謝他,他那一群哥們兒又浩浩蕩蕩地來了,開口就是「五碗大排面」。
看見我和周嚴非,立刻恍然大悟,「我非哥這兩天寢食難安,原來就是在想你呀。孫同學你也別太難過了,競賽輸了就輸了,有非哥在保證你……」
周嚴非一個書包甩過去,那個小弟嗷嗷直叫:「嫂子,非哥最近越來越暴躁了,你可得好好管管!」
這時候蟹黃面上來了,他們又大呼小叫:「早餐蟹黃面,不愧是周總。」
「閉嘴。」周嚴非罵道。
可是變臉很快,看我的時候立馬又切換回了微笑的瞇瞇眼。「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盯著周嚴非推給我的蟹黃面,已經被他拌得很均勻,黃澄澄的透著鮮香。
33.
江既白回了北京,我沒有告訴他我所聽說的古月的事。
我想,來日方長,等這段日子過去,我要把這件事好好弄清楚。
高考的倒計時每天都在更換,鋪天蓋地的試卷丟下來,理科還好,文科的抄寫和機械的默寫讓我的手腕都有一種快要斷裂的錯覺。
徐杰已經先一步去了北京旅游,會時不時發幾張天安門和北京烤鴨的照片給我。
從春寒料峭的二月到一動身上就會出一層薄汗的初夏,似乎我暫時忘記了我是林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