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也許他也早就知道了。
也許不知道,但是今天過后也能猜出七八分。
他說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心呢?
這樣的念頭一出把我自己都驚出一身冷汗。
我竟然會如此懷疑楊京,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朋友,相戀五年感情融洽的男朋友。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論根究底,我不信任的也不是他。
我不信任的只是我自己。
是我看人評事的眼光。
是我相信自己能夠被愛的能力。
如果我的父母、我的血緣至親都不愛我。
我要如何敢指望、相信這世上會有人愛我,不問利益,無關前程,只是單純的在意我,喜歡我。
那日之后,我爸果然幾次給我電話,拐彎抹角提起資金周轉不開的事。
提起我媽的身體依然不好。
提起今年生意不好做的惆悵和焦慮。
我輕言細語地安撫他,勸解他。
卻也不接他的話茬。
最后一次,他終于咬牙開口,「餅餅,你那里有沒有多余的資金,先借給爸爸周轉一下。」
我轉著搖椅,輕笑,「爸爸你需要多少?」
他斟酌了一下說,「五百萬。」
「哥哥那邊怎麼說?」
「你哥借著貸款已經給我籌了七百萬,我還差五百萬。」大概是由于心虛,他說的又快又急。
我心里在不斷尖叫,「騙子,騙子!」
面上卻越發淡定。
我爸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焦躁又期望,叫著我的名字催促道,「餅餅,你有嗎?」
「沒有爸爸,一分都沒有。」
他愣住了,「那二百萬呢?」
「花掉了。」
那邊用力掛斷了電話。
十分鐘后,我哥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罵我冷血無情,袖手旁觀。
他說爸爸讓我氣的心臟病差點犯了。
我好修養地等著他罵完,毫不打斷。
他終于罵到無話可說,氣力盡失地責問我,「你怎麼不說話,理虧了嗎?」
「哥,舍得孩子沒套著狼的感覺還不錯吧?」
「平白得了兩百萬,我很開心。謝謝哥,謝謝爸爸,謝謝媽媽。為了兩老的健康,我就不親自致謝了,麻煩哥哥轉達一下。」
電話掛了。
我笑的前仰后合。
然而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
我告訴自己。
我不難過。
這是勝利的淚水,我只是不知道,勝利原來也會這麼苦澀而已。
他們當然不肯放棄。
當初給我的銀行卡是以我爸的名義辦的,所以他跑到銀行去掛失,企圖用這種方式找回他的錢。
但是失敗了。
因為錢早已被我轉移了。
而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然是我被叫回家,三堂會審時,他們自己說出來的。
他們呵斥我,命令我,至少要把那原來的兩百萬還給她們。
我爸媽義正言辭說道,「我的錢,我有資格自由分配,我想給誰就給誰,你管不著。」
我笑著點頭,「今天你們要是把我的一千萬騙到手了,會因為我罵你們求你們還給我嗎?」
「爸媽,哥,咱們各憑本事,別這麼輸不起,太有失風度。」
我爸怒急,揚手惡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而我明明可以躲開,卻沒有。
很痛,但是我現在是多麼需要這種疼痛,祛除我的圣母病和傻叉式的內疚和不安。
08
我吐出一口血水,笑的開懷。
「我憑本事賺來的錢,我一分也不會吐出來。」
「要不然,你們就報警抓我好了。」
我媽氣的要昏倒。
我爸捂著心臟怒罵。
我哥把速效救心丸塞進我爸嘴里,對著我怒目而視,「餅餅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你怎麼變得這麼勢利庸俗。
」
他們的眼底流著相似的情緒,憤恨不滿怨怒甚至仇恨。
我摔門離開的時候,嘴角是微揚的。
這樣很好。
我們都在被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掌控,折磨,與痛苦為伴,公平的很。
爸媽,哥,我們扯平了。
他們沒有報警抓我。
但是我爸一紙狀書把我告上法庭。
我家在W市本就有些名氣,再加上我有意的推波助瀾,這個案子未審先熱。
我和我哥爭家產的消息傳播大街小巷。
人人都在議論,茶余飯后看我們的笑話。
他們在嘲笑我爸的重男輕女,嘲笑我哥的貪婪無知,也在嘲笑我的蠢笨不聰明。
他們已經預測了我慘敗的結局。
高端聰明的專業人士分析的頭頭是道,我爸雖然做事不地道,但是確實有分配自己財產的自由,只要他想,贈予就可以撤回。
我注定要失去一切,一無所有。
更有好事者勸我,與其這樣,倒不如自己主動把錢交出來,省的聲名狼藉。
但我不為所動。
開庭那一天,我哥如同一支驕傲的大公雞一般行步走來。
嘲笑的眉眼越發生動,「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有些事在道德層面可能站不住腳,但是不犯法。你就等著一敗涂地吧。」
法庭上。
我爸義正言辭地控訴我不孝。
我媽頻頻落淚,無助柔弱的神情絕美地落入鏡頭。
我知道,無數記者守在門口,等著這場宣判結果。
我也知道,對于我爸媽來說,贏了這場官司拿回兩百萬只是擊垮我心理防線的第一步。
還有無數后招等著我。
一步一步從心理上、從精神上把我擊垮。
直到我把一千萬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