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他身上,離得實在太近,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殘留的洗衣液的清香。
我聽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高二開學,我開始有意識地躲著他。
直到有一天,我明明提前問過我媽說他不在家,誰知回家時卻看到了他。
家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將我一下抵在門后,手搭在墻上,問我:「蜜蜜,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沒有啊。」我小聲狡辯。
「沒有?」他笑道,「我去班里找你總不出來,有幾次遠遠看到也立刻掉頭就走,現在周末了你都不回家。」
他嘆氣,「哥哥怎麼得罪你了嗎?」
「沒啊……」我咬了咬唇,「我就是想留在學校多學習,你,你找我干什麼?」
「還能干什麼?」他拿起一本書敲了敲我的頭,「你翅膀硬了,這學期數學自己搞得懂了?考試過得了?不是要考海城大學嗎?」
「我……這學期還行……」
「還行什麼?你的數學老師就是我高一的班主任,我問到你成績還不容易?」他佯裝生氣,「你就這麼不想學數學,不想補課?」
我是不想再讓他給我補課,可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埋在深處的那個原因,我說不出口。
我太喜歡他了,所以拒絕不了他。
我們倆又回到了以前的關系,可他對我越好,我反而越痛苦。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對他產生感情,可我控制不住。
就這樣,一直到了我高三的時候。
高考前三個月,我心中藏著的秘密,終于被我媽媽發現了。
3
因為一模考前太過緊張,我病倒了。
老師沒聯系上我媽,于是給唐傾打了電話。
他那時在海城大學醫學院讀大一,那幾天正跟著老師在江市的一家醫院,接到電話后立刻連夜趕了回來。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打點滴,額頭上突然多了一只微涼的手。
我睜開眼,看到是他,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沒事了,」他摸著我的額頭,「我回來了。」
那晚,唐傾一直陪著我。
或者說,這三年里,每一個無助的時刻,都是唐傾在陪著我。
「一模就是一個普通考試啊,不是高考,別緊張,」他從包里掏出一個藍色彈力球,「實在緊張的話就扔扔這個球,很解壓的。」
我認得那個球,我第一次見他,他就在扔這個球,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他緩解緊張的一種方式。
「可我怕考不上海城大學。」我哭著說。
「不會的,」他摸著我的頭發,「你知識掌握得怎麼樣,我還不知道嗎?你不相信自己,還不相信我嗎?」
「萬一失誤怎麼辦,人家都說一分一操場。」
他笑笑,「失誤了沒關系,以你的成績,就算失誤好多次,都能上個不錯的大學。」
「可我想上海城大學。」
「為什麼?」他趴在床邊問我。
病房只開了一盞夜燈,他的眸光中,是一片溫柔。
因為你。
因為想能經常看到你。
可我說不出口。
我咬了咬唇,「因為,因為海城大學中文系最好,其他都不好。」
他撲哧笑了。
「你這話說出來,可是會被打的,」他頓了頓,卻又說,「不過我也希望你能上海城大學。」
「為什麼?」
「因為,」他幫我理了理被子,「因為你在我身邊,我安心一些。」
我愣愣地看著他。
就是這樣。
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總是可以剛剛好填充我內心最空的位置。
有時候,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強一些,少給他添麻煩,讓他安心,也讓自己放手。
可有時候,我又控制不住地,貪婪地渴望被他關心愛護,因為只有他,會注意到我隱藏的小情緒,會包容我的小脾氣,會永遠站在孤立無援的我的身后。
這種矛盾,就像兩條荊棘,埋藏于心,糾纏生長,令我痛苦不堪,我知道應該將其斬草除根,可我舍不得。
出院后,我休了一周病假,唐傾也請了假,留在家里照顧我。
我病好了的那個周末,唐傾需要回去江城那邊,項目還沒做完,急缺人手,雖然他才大一,但院里老師欣賞他,指名讓他參與,并一直催他回去。
剛巧那天,我媽回來了。
也許是因為我羸弱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可憐,又也許是對于明明知道我病了,卻依舊留在外地陪出差的老公一事有些許愧疚,我媽破天荒地給我做了飯,還幫我收拾了房間。
那天午睡前,我給唐傾發了信息,說他忘記拿彈力球走了。
很快,他就回了信息來。
「這個彈力球,高考前先借你玩,等你考完試,送你一個紅色的,你喜歡的顏色。」
我笑了笑,抱著手機睡了。
可我卻沒能等來那個紅色的彈力球。
睡之前,我忘記鎖屏,我媽進來時,拿了我的手機。
也許如她所說,她真的是突然想關心一下我,關心一下我的生活和朋友。
于是她翻開了我的相冊。
我再醒來,只見她臉色蒼白地坐在我的床邊,死死地盯著我。
「媽?」我不明所以。
「這個,」她抬起手機屏幕,「這是什麼?
4
相冊里,都是唐傾。
他打籃球的照片,吃飯的側臉,還有背影。
手機一下子砸到了我的臉上,我媽渾身發抖地大叫:「你說啊!這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