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我賠你杯子就是了。」我服軟道。
「必須是手作陶瓷杯。」他嚴肅強調,「是親手做的那種,不要在外面隨便買一個給我。」
我:「……好的。」
想不到這個騷男人還有這種癖好。
不過……我的目光隨著陸硯放下的手,又落在了那堆碎片上。
這些碎片,一面是白釉,另一面被繪上了色彩,仔細看,好像是幅圖畫。
「手也想多劃道口子?」陸硯一巴掌拍在我伸過去的手背上。
「拿來看看都不行啊?」我嘟囔著縮回去。
「碎都碎了,有什麼好看的。」他蓋上蓋子,把紙盒換到另一只胳膊拎著。
「這上面原本畫的什麼?」我問。
「不知道。」他頭也不回,揣著那一盒「碎寶貝」往房間走,「隨便畫的吧。」
隨便畫的杯子,能讓他連搬家都帶在身邊?
算了,那就隨便吧。看著主臥緊閉的房門,我也關上了自己的房間。
愛誰誰呢,跟我有什麼關系。
只是夜里,我又失眠了。
陸硯的床可真絕了,睡一次失眠一次。
四下靜默,只能聽到窗外輕微的風聲。我支起腦袋,坐在床頭,看著前方書架上的一塊空格發愣。
杯子在摔碎前,就是安安靜靜待在這個位置,現在,它的游魂依舊在那來回飄蕩,報復著我平日里對它的視而不見。
重要的東西……
是禮物……
不然為什麼帶在身邊……
陸硯說這些話時,我還挺無所謂,畢竟從小就看著各種女生圍繞在他身邊,偶爾有那麼一兩個關系特殊的也很正常。
真要追問下去,反而顯得我特別在意似的。
笑死,我才懶得知道呢。
我翻身又躺下,將被子拉過腦袋,想以此困住不停逃竄的睡意。
可一閉上眼,又會看見那只碎裂的杯子,以及黑漆漆的底色上面涂抹得令人好奇的圖案……
有些念頭,總是趁著夜深人靜時才肯從心底抽枝發芽。一旦破土,就會像兀自瘋長的藤蔓,四處攀爬,無所忌憚。
送禮物的是個女生吧?……
她叫什麼名字?我見過嗎?漂亮嗎?……
什麼時候出現的呢?中學?大學?……
他喜歡過她嗎?他們在一起過嗎?……
腦海里,無數猜疑聲肆意作響,令人無助的清醒感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來。
黑夜漫長,我就這樣靜靜看了一夜的天花板,直到晨光爬上窗臺,才聽見自己的一聲嘆息。
唉,不是說過,以后再也不要喜歡他了嗎……
早晨的餐桌旁,陸硯正在往兩只玻璃杯中倒牛奶。
他今天穿了件淺色襯衣,領口處扣子一絲不茍,兩只袖子隨性卷起,單手輕輕撐著桌沿,身姿慵懶地立在陽光下。
窗邊日光淡而朦朧,恍恍惚惚像極了漫畫里才有的場景。
「漫畫男」抬起頭,看著剛剛落座的我,疑惑地問了句:「哪里不舒服嗎?你看上去很累。」
「只是沒睡好。」我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可能是你的床墊太軟了吧。」
「的確。」陸硯認可地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他可閉嘴吧。
我乖順地接過牛奶,低頭啜飲,決定閉麥。
「傷口還疼嗎?」他又問。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笑聲溫潤:「到底疼還是不疼?」
「……膝蓋不彎就不疼。」
他繞過餐桌走到我身邊,半蹲下檢查起傷勢。
看著那頭烏黑濃密的短發此刻就停留在手邊,我強忍住想要伸手揉一揉的沖動。
所以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嗎?連他的頭發絲都覺得很可愛。
「沒什麼問題,洗澡的時候盡量別讓傷口沾水。」說罷,他站起身。
察覺到他在看我,我側抬起頭剛想開口,倏忽之間,唇角被柔軟的指腹輕輕抹了一下。
陸硯極其自然地抽過紙巾,擦掉了抹在他手指上的牛奶漬,然后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回對面。
我有事,我的臉已經九分熟了。
戰戰兢兢放下牛奶杯,我用手背又擦了擦嘴。
「沒了。」陸硯淡定提醒。
好的,現在我的臉全熟了。
「今天你有課嗎?」
我搖搖頭:「今天只有體育課,我請假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今天要在實驗室待一天,很晚才能回來。」
「好。」
「叫外賣的話,讓小哥放在門口,別單獨開門。」
「好。」
「自己一個人別到處亂跑,尤其是晚上別出——」
「等等。」我打斷他的嘮叨,把腿朝外抻了抻,「你覺得這像是能亂跑的樣子?」
「說得也是。」陸硯吃掉最后一口早飯,走時趁機狠摸了下我的頭,「這幾天都是瘸腿小白。」
直到樓道里傳來電梯門關上的聲音,我才松了口氣。已經很久,沒有在陸硯面前這樣緊張過了。
屋內突然陷入安靜,一下子還有點不習慣。我拿起手機,給我那后天才能出院的哥哥發了條問候消息。
結果過了半天,盛念才姍姍回復了一個「好」字。
呵,在有女朋友朝夕陪伴的病房里,這貨想必正樂不思蜀。
精神一旦松弛下來,困意就上來了。我拖著傷腿往房間里走,打算補個覺。可走到門口,視線卻忍不住地往主臥飄去。
透過那扇緊閉的房門,似乎能看見昨晚被陸硯悉心收起的一盒子碎片,就放在里面的某個角落。
像是被不知名力量吸引似的,回過神來,我已經老老實實站到了隔壁房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