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我往后跳了一大步,「我可不想被別人看到說我和你有什麼關系。」
陸硯聳聳肩:「隨你,那我先走了。」
才邁開幾步,他又停下,在夕陽光影中回過頭,嘴角揚起淺淺的笑。
「那什麼,好久不見,還挺想你的。」
8.
乒乓賽看到一半,大姐頭就拉著我跑了出來。
我倆走在路上,默默無言,她在想她的事,我在想我的事。
到了宿舍樓下,她才想起來問:「上去坐會兒?」
我搖搖頭,昨天那樁鬧劇導致現在看到宿舍我都有點發憷。
「也行,還是別上去了,最近學校對你來說可不太平。」大姐頭拍拍我腦袋,「有哥哥照顧就是好。」
恍恍惚惚走出校門,坐上地鐵,這個時間點車廂里格外冷清,我隨便挑了個空位坐,過了會兒,又上來一對男女生,在我斜對面坐下。
他們的模樣一進來就吸引了這節車廂內所有人的視線,倒不是因為這個點就放學的學生少見,而是男生胳膊上和臉上的擦傷、紅腫實在引人注目。
女生抽抽搭搭地坐在他身邊,低聲問:「疼嗎?」
「疼不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男生傷成這樣,語氣里卻沒有一絲責怪。
女生點點頭,委屈道:「我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
「早告訴你了,你們不是一路人,別被他的表象迷惑了。」說罷,男生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你什麼時候才肯在意一下,真正對你好的那個人?」
其他乘客都在捂嘴偷笑時,只有我和那名女生一起低下了頭。
剛下地鐵,就接到了陸硯的電話。
「小白,在哪兒呢?」
「我快到小區門口了。」
「那正好。」他說,「你回家收拾點東西,等會兒帶到醫院來。」
「醫院?」
「對,你哥住院了,今晚就手術。」
醫院恰好就是陸硯在實習的那一家。
我匆匆忙忙趕到時,正巧碰上盛念被醫護推出病房。
盛念臉色慘白,說話有氣無力,樣子看起來挺嚇人的,好在陸硯電話里已經告訴我,診斷是急性闌尾炎,不用太緊張。
坐在家屬等候區,我看著手術室大門上代表「進行中」的紅燈一直亮著。
外面偶爾有醫生經過,穿著白大褂,走路時自帶雷厲風行的氣場。
據說這家醫院,只接收全國幾所頂尖醫學院的畢業生,像陸硯這種 A 大醫學院八年制實驗班優等生,不出意外的話,幾年后也會正式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不知道他穿白大褂是什麼樣子的?我支著腦袋胡思亂想,這家伙現在在哪兒,進醫院到現在,他還沒有出現過。
手術很順利,只是回到病房后的盛念對麻藥反應有點大,又暈又吐,一直折騰到兩小時后藥勁過去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但護士交代我每過半小時叫醒一次,別讓他睡太沉。
這是間三人病房,另兩個床位的病人傍晚陸續出院了,因此倒能享受一晚上單人病房的待遇。更幸運的是,盛念的床位在最里側,旁邊居然還擺了一張小沙發。
我癱坐在沙發上,心想睡這上面應該比躺椅要舒服點。
伺候完這位大爺,我尋思著要不要給他家里說一聲,但轉念又想時間太晚了,還是等明天吧。
手機震了一震,是陸硯的消息。
【在病房?】
我回了個「是」。
【我晚點過來。】
短短五個字,一股暖意涌上心頭。
這是我第一次獨自面對親人住院,尤其還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說心里不慌是假的。
幸好還有一個人,只要他在,我就還有依靠。
陸硯從病房外走了進來的時候,我還在病床邊刷手機,抬頭看見一襲白衣已倏然而至。
「我靠,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音!」我嚇了一跳。
「如果你不在一邊看抖音帥哥一邊流哈喇子,應該能聽到我的腳步。」他毫不留情道,「要不要明天在眼耳鼻喉科給你掛個專家號?」
我理虧,只好騰出半個沙發給他。
這沙發一個人坐還行,兩個人確實有點擠,胳膊和腿避無可避地挨在一塊,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能互相傳導,距離實在過于親密了。
我覺得有點熱,卻又不敢動,這種微妙時刻,誰先動了就跟誰心虛似的。
不知道陸硯是不是也這麼想,總之他也一動不動。
我倆就這麼僵坐著,還緊緊挨在一起,空氣是沉默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那個……」
「那個……」
同時開口,氣氛好像更尷尬了。
「你先說。」
「啊……那個……剛剛護士過來說我哥手術挺順利的。」
「嗯,我知道。這家伙做腹腔鏡的時候,我也在邊上。」陸硯平靜道。
「哦……啊??」我反應過來,「你原來就在手術室里?」
「對啊。」陸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怎麼,聽這口氣,你一直在找我嗎?」
「誰,誰找你了。」我矢口否認,「我才沒有在找你。」
「為什麼不呢?」他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能來找我。」
這幾個字,如煙花般在耳邊綻開。
我迎上他的視線,在那能溺死人的眼神里,感覺心跳都快停了。
「啊這,你在做手術,我怎麼能打擾你嘛。」我打起馬虎眼兒,不敢真接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