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元宗冷冷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作勢要先行離開。
剛一個轉身,便被周元亨叫住了。
他松開了踩我的那只腳,蹲下身子,拎起了我的后頸,陰惻惻道:「這美人既是皇兄的人,本王怎可奪人所愛?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皇兄便把這件衣裳借我穿兩天,兩日后還給你,如何?」
周元宗皺起眉頭,神情厭惡。
周元亨見此又笑道:「不樂意?想現在把她帶走也成,拿你在梁州的湯沐邑來換。」
「四十個縣,換一個美人的命,就看皇兄舍不舍得了。」
我對元宗表弟的印象真的要改觀了。
他竟愿意拿四十個縣換我的命。
從辰王府出來,我上了他的馬車,渾身臟兮兮,還用他的帕子擦了臉。
「元宗表弟,多謝,我爺爺的救命之恩你不必還了,就當我們扯平了。」
「阿離姑娘的臉皮真是一如既往地厚。」
周元宗瞥了我一眼,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毫不在意他的鄙夷,又叮囑他道:「我的馬還在你弟弟那,雪爪是匹好馬,想來他也舍不得動它,日后尋得機會它會自己跑出來的,現在你再給我準備一匹馬,我要回西域了。」
「放心,都準備好了。」
我沒想到,還會再見到程嘉。
周元宗送我出城,在郊外涼亭,程嘉正等在那里。
他臉上被我用鞭子抽出的血痕,看樣子只簡單清理了下,半邊臉都腫了,有些駭人。
程嘉朝我走來時,周元宗冷笑一聲,對我道:「下手挺狠,枉費他一心為你。」
乍一見他,我一肚子的火氣又起來了,轉頭對周元宗道:「少陰陽怪氣,他負我在先,我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嗎?口口聲聲一心為我,長了嘴卻不說,那就要甘愿承擔后果。
」
「你簡直大膽!嘉彥堂堂郡王,位極人臣,朝中不知多少人敬他怕他,你竟敢拿鞭子抽他,管你什麼身份,都該將你千刀萬剮。」
「剮!給你剮!我就抽他了,怎樣?」
我與他怒目相視,直到程嘉走來,握住了我的手。
「阿離,別吵了,邊走邊說。」
我和程嘉上了同一輛馬車。
掀開車窗看去,周元宗那輛緊跟在后面。
我沉默不語,程嘉嘆息一聲,終于對我道:「阿離,我知道你的身份。」
我抬頭看他:「我什麼身份?」
「白龍。」
「什麼時候知道的?」
「回長安之后,太子殿下告訴我的。」
程嘉將一切緩緩說給我聽,他道那封送到扜泥城的信,是太子寫給他的。
當時他真的以為慶陽公主薨了,回到長安之后,才發現是太子騙了他。
中原的皇帝老了,不甘于此,秘求長生不老之術。
他身邊一直有一老道士。
據說那老道士一百多歲了,名叫薛良儒,自稱九真散人。
薛良儒平日里只給皇帝煉丹,并不是個張揚的人,極少引人注目。
直到太子從西域回來,偶然見他,這佝僂著身子的老道,竟一把握住他的手,渾濁的眼中露出興奮的光。
太子厭惡他,正欲斥他大膽,薛良儒用沙啞的嗓子問:「殿下在西域遇到了什麼人?吃了什麼東西?」
當著皇帝的面,太子不好不答,又不愿作答,只皺眉盯著他:「薛散人何意?」
薛良儒的笑聲透著得意,也透著瘋癲,他對皇帝道:「陛下!陛下想要的長生不老之術,臣找到了,找到了!」
太子從他口中,聽聞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秘密。
他說世間有龍,龍生于海底,也可翱翔于云層,為天地間的邪獸。
龍有無邊的法力,可修煉成人形,為禍人間。
夏朝時便有孔甲養龍吃龍的記載。
先秦時期開始,民間有了屠龍人的傳說,帝以甲乙殺青龍,以丙丁殺赤龍,以庚辛殺白龍,以壬癸殺黑龍。
薛良儒祖上為屠龍人,他說自古便有食龍肉可醫百病的說法,修煉成精的龍,食之還可延年益壽,用其內丹來煉成長生不老藥。
他堅稱自己幼時吃過父親給的龍肉,才得以高壽,活了一百多歲。
但由于民間一直反龍屠龍,如今龍的蹤跡已經很難尋覓了。
薛良儒說他的鼻子很靈敏,聞得出龍的氣息,他說太子吃過龍肉,說不定西域還有白龍的存在。
不,西域一定有白龍的存在。
幾十年前,中原有個姓黃的老頭,曾在西域做瓷器生意,臨終前他說自己吃過龍肉。
天山以南的龍堆,可挖出龍肉。
雖然這只是個傳聞,后來并未有人真的挖出,但薛良儒一直堅信,謠言不會憑空而起。
青龍生于東方,白龍生于西方,薛良儒沒見過白龍,但他斬過中原的青龍。
太子不敢相信,他的父皇前些年修的皇陵,實為薛良儒研究長生不老術的秘密地宮。
他們帶著他來到這所地宮。
周元宗看到了文獻、史書,也看到了一具完整的龍骨、龍角,和龍皮。
薛良儒說那是他十幾年前殺的一條青龍,太小了,還未修煉成精,沒什麼作用。
他眼睛盯著太子,直言太子身上有龍肉的味道,且絕不是普通的龍肉。
周元宗看著瘋癲的薛良儒,以及同樣眼泛精光的父皇,心里突然覺得恐慌。
沒錯,是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