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他的時候,被綁手綁腳扔在地上。
他穿了身玄色袍衫,高坐堂上,正接過一旁侍女呈上來的帕子,擦拭臉上殘存的雨水。
他有一張看起來就很壞的臉,嘴角微微勾著,長長的眉梢挑著,眸光隱著陰狠和森寒,偏又做出一副溫吞和煦的模樣。
「當街行兇,你可知罪?」
他連聲音都是帶著淺淡笑意的,如若不是看到他冰冷的眼神,誰會想到這樣一個霞姿月韻的公子,會將人拽在街上拖得血肉模糊。
中原有句話,好漢不吃眼前虧。
中原還有句俗語,伸手不打笑臉人。
我點頭,一臉誠懇地看著他:「抱歉,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可以放了我嗎?」
可能是我認錯態度過于良好,他竟忍不住笑了,緩緩起身,走過來蹲在我面前,嘖嘖兩聲:「我要你認罪,不是認錯。」
「哦,我認罪,什麼時候放我走?」
他眉頭一皺,上下打量我,然后又笑了:「想走?」
不知為何,我總感覺他笑得很邪氣,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他命人給我松了綁,然后將我帶到了外面的院子,指著一個躺在地上茍延殘喘的女人,道:「你方才在街上出手,不就是想救她嗎?本王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把她殺了,你就可以走。」
我看了他一眼,又蹲在地上看了那個可憐的女人一眼。
她已經被折磨得很慘了,渾身是血,氣息微弱。
然后我想了想,伸手朝周元亨要了把刀。
一旁的侍從按他吩咐,給了我一把刀。
我的手摸準了她頸部的死穴,直接將刀子扎了進去。
「大羅在天,凈土上天。」我摸了摸她的臉,擦干凈了她臉上的血漬。
周元亨怕是不知,在我們那里這種事很常見,人如果注定要死,沒有生還希望,我們不介意提早結束他們的痛苦,送他們早登極樂。
他沒想到我會下手。
因為他認定我和這姑娘是一伙的。
我也沒想到他不守信用,憑著從我包袱里搜出的一塊玉佩,想要我的命。
那玉佩中間鏤空,外圈回紋環繞,正是當初元宗表弟贈與的那塊。
周元亨笑得得意,看著我面目殺意:「太子這一招可謂是環環相扣,派個女人來想在床上暗殺我,計謀敗了,又找個西域女子來,怎麼?本王是沒見過西域女子嗎?春風樓是誰家的產業,他竟不知嗎?」
我一臉蒙,像看傻子一樣盯著他,語露嫌棄:「對,你說得都對,去找他算賬吧,我可以走了嗎?」
「走?!」
周元亨連裝都懶得裝了,他一手拎著我,一手抽出侍衛手里的劍,獰笑著把我往院子里的花叢拎。
「美人的血,就得拿來澆花才是,以后本王賞花的時候,想起你這張臉,定會覺得牡丹嬌艷。」
「咦,這是牡丹?牡丹不是紅色的嗎,怎麼還有白的和黃的?聞所未聞。」
我發誓,我確實感到驚奇。
所以周元亨拎我的領子時,我不忘伸手摘了一朵,然后趁他不備,拿花的手猛地朝他的臉打去。
爺爺讓我不要隨便捏中原人,現在我想告訴他,不是所有的中原人都很好拿捏。
辰王周元亨,是個力大無窮的畜生。
他反應敏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掰歪了我的手。
在我趁機踹了他褲襠一腳之后,他又按著我的脖子,像宰一只雞似的,用冰涼的劍割我喉嚨。
千鈞一發之際,我都做好暴露身份的準備了,門外突然傳來一聲。ץȥ
「太子駕到!」
周元亨將我踩在地上,踩得我啃了一嘴泥。
19
中原的太子殿下,曾經的元宗表弟,穿著明黃色的蟒紋袍,高貴得宛如天神降世。
仍是那副生冷的眉眼,不可一世的神情,此刻落在我眼睛里,竟格外順眼。
他緩緩開頭,對周元亨道:「云離姑娘是孤的人,煩請皇弟放了她,給孤一個面子。」
「面子?里子都沒了還想要面子?」
周元亨更加用力地踩了我一腳,我悶哼一聲,感覺半個臉都陷入泥里了。
我發誓,此仇不報,妄為白龍。
「皇兄可知,這女人在街上公然行刺于我,她既是你的人,可要到父皇面前評評理才好。」
「好啊,剛好孤也有一事需向父皇稟報,雒城水患,朝廷官員奉旨賑災,半路糧食被搶,餓死了當地幾萬百姓,姜倪禮等人被父皇下令抄斬不久,孤收到一封密折,稱賑災糧出現在了梁州糧商手中。」
周元宗面上含笑,眼底卻透著陰沉:「孤派人調查此事,百般受阻,雖沒有查出那批糧食的下落,但抓了一個險些被滅口的梁州糧商,審訊時他說,糧食是從豫章郡運過來的,江北的賑災糧,出現在了江南,然后又運回江北之地,皇弟覺得好笑嗎?」
「少來這套,你有本事就去查,與我何干?」
「當然要查,只是此事牽連甚廣,查到了潭州知府,孤竟不知該不該繼續查下去。」
周元亨如此張狂,他面上毫無懼意,看著周元宗笑了一聲:「皇兄明知,就算查到了底,總有替罪羔羊在,到時我給父皇磕個頭、認個錯,他頂多罵我一頓,拿這個威脅我?」
「孤以為,父皇身體不好,做兒子的總要體恤一下,但如果皇弟堅持要去給父皇磕頭認錯,孤也不便攔著,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