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宗又是一聲輕嗤,懶得看我們一般,別過臉去。
奇莫拉了我一下:「阿離,他是誰?」
「哦,忘了跟你介紹,他叫元宗,是我夫郎的表弟,奇莫,我要成親了,我的夫郎叫程嘉。」
8
元宗表弟好像要回中原了。
那晚我去找程嘉,聽到他們在屋外談話,元宗說已經聯系上了魏名,他正帶著護衛趕來,長安事了,是時候回去了。
程嘉沉默了下,繼而對他道:「回去后,你便告訴他們,我已經死在了西域。」
元宗笑了一聲:「你不會真打算留在這兒吧,開什麼玩笑,他們祖孫二人確實對我們有大恩,但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帶他們一起回長安,以后府邸大宅,錦衣玉食,虧待不了他們。」
「他們不愿去中原。」
「那就從中原調一隊人馬過來,丫鬟、仆役都帶著,想要什麼就給什麼。」
「元宗,他們只想要我這個人。」
程嘉神情認真地看著他,平靜道:「君子一諾千金,怎能出爾反爾,失信于人?你不必再說,我也不會再回去,從此以后,中原再無程嘉此人。」
「你!」
元宗像是生氣了,氣惱了半天,扔下一句「隨你」,而后轉身離開。
待他走了,我站在程嘉身后,有些忐忑:「你真的不會回去嗎?」
程嘉轉過身來。
夜晚的扜泥城很安靜,月光灑在連綿的城郭上,也灑在屋外土墻,鍍上一層好看的銀光,襯得程嘉身如玉樹般。
他穿了件胡人的翻領袍。
那是我來到扜泥城后,找人做的袍子。
西域的聯珠獸紋錦是質地很好的錦緞,顏色也漂亮,但穿在程嘉身上,遠不及他皎月般的臉。
他實在生得好看,眉眼如鴉,纖薄的唇。
見我忐忑,他笑了下,朝我伸出了手。
「阿離,過來。」
我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西域民風開放,扜泥城的姑娘喜歡穿紅色裙子,上穿袒胸襦和半臂衣。
我也總是這樣穿,腰系寶石腰帶,額上一串珠玉發飾,手腕纏著紅石髓珠,走起路來叮鈴作響。
程嘉早知我在身后,他自到了扜泥城便養成一個習慣,將我喚到面前,伸手將我半臂衣上的系帶重新扎緊,遮一遮胸前裸露的地方。
那時他已經習慣了我經常當眾去牽他的手,從一開始的臉紅,逐漸面不改色。
但第一次伸手攏緊我的半臂衣時,他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別處,耳朵紅了一片。
其實我有些不解,街上做樂器的阿桑姑娘,還經常穿短一些的裙子,露出半截小腿呢。
后來我與程嘉成了親,有次問他為何總要系緊我的上衣,明明大家都這麼穿。
程嘉忍不住笑,眸光映在我的眼睛里:「還是少露一點吧,氣候不定,我怕你生病。」
我就知道他關心我,雖然一開始他是被我和爺爺交易留下的,但是他肯定會喜歡我。
奇莫說了,像我這樣愛笑的姑娘,人人都會喜歡我。
好吧,其實也不盡然,至少元宗表弟是不喜歡我的。
自他上次和程嘉在屋外談話,之后又找了我一次。
他問我想不想去中原,奇莫送給我的那塊手帕,其實很難看,中原有許多更漂亮的絲帕和衣裳。
我搖了搖頭,對他認真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不會去中原的,我的夫郎也不會去。」
元宗抿著唇,神色有些難看:「你知不知道,他在中原有喜歡的人,是定過親的?」
我自然是不知道,而且乍一聽聞,愣了很久。
反應過來后,我嘆息一聲:「沒辦法了,你們之前沒有說,而且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后悔也來不及了,他只能是我的。」
「強人所難很有意思嗎?你為何非要如此?西域的男子你不喜歡,待我回了中原,挑最好的中原兒郎給你選,只要你放過程嘉,讓他跟我回長安。」
元宗語氣很不好,我本就心里有些難受,聞言也跟著生氣起來,拍了下桌子,看著他道:「我說了已經來不及了,你想讓他回中原,可以,把你的命還回來!」
我盯著他:「我爺爺最討厭不守信用的中原人,所以這些話你別讓他聽到,不管你的人帶了多少護衛過來,敢將他帶走試試,你本事再大,走不出西域。」
元宗蹙起眉頭,神情冷峻。
我冷笑一聲:「你們中原人,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爺爺發了善心,你才有機會站在這里跟我說話,我發了善心,程嘉才有機會留在西域,否則你們早就埋尸在天山了,有什麼資格提條件。」
「我喜歡程嘉,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氣,事情已經這樣了,什麼中原喜歡的人、定過的親,他最好忘得一干二凈,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嘴上說著狠話,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了,落下之前,我起身跑出了藥材鋪子。
門外程嘉剛好進來,冷不丁地撞上了我,他扶住了我的肩:「怎麼了,阿離?」
狠狠地推搡他一把,我生氣道:「你都聽到了,是吧。想走就走,跟你表弟一起演什麼?我現在有些討厭你,不喜歡你了。」
9
當晚,我獨自坐在屋頂生氣,看向扜泥城外一望無際的荒野,夜幕下城垣起伏,像是一道道怪異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