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短暫笑了一下,說:「對,她最愛的就是我了。」
3
葬禮過后,我失去了宋慎的消息。
只聽說他把全部財產贈送給了曉曉的父母,然后,不知所蹤。
餐廳的電視在播新聞,說日前南京鬧市區有人持槍搶劫,一名女性不幸遇難。
過程中,多名南京市民見義勇為,開車阻止罪犯進一步行動,受到了市政府的表彰。
同事問我:「周萱,你怎麼哭了?」
我伸手抹掉眼淚:「辣哭的吧。這家店的辣椒太辣了,你也少吃點,哈哈。」
同事疑惑地看我一眼,又看向新聞,說:「這年頭搶劫犯真囂張啊,不過你聽說沒有,好像說路人里就有一個警察,槍法賊準,當場擊斃了那兩個罪犯。」
眼淚又滑下來,我若無其事道:「是嗎?沒聽說啊。」
同事夾著菜,隨口說:「要我說,就該多一些這樣的警察,看那些壞人還硬氣不。」
頓了頓,她又說:「但說實話,這年頭做警察的家屬,那可太提心吊膽了。唉,前兒我大姨給我介紹警察,我都給拒了,我可沒那大心臟。」
我的眼淚悶在喉嚨里,大口喝著水,以做掩飾。
水嗆到了喉嚨,我拿紙蒙著臉,終于有理由放聲大哭。
同事嚇到了,連忙拍我的后背:「周萱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在這則人們茶余飯后討論的新聞里,我失去了一個親如姐妹的朋友。
她在最接近幸福的時候,迎來了死亡。
老天爺,你可真是個王八蛋。
【宋慎番外:夢里朝夕】
1
六歲那年,宋慎見過一場大火。
雖然周圍的人都說他并沒有見過,但那場火燃燒在了他的腦海里。
以至于之后的十多年,那場火的灰燼依然飄飄搖搖,掉落在他的人生中。
在那場火里,他失去了父母。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還在等出差許久的爸爸媽媽回來。
說好了的,他們會帶一個奧特曼蛋糕給他的。
可他們食言了,并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此以后,宋慎再也不過生日。
十八歲那年,高考填志愿,一排下來,他填的全都是警校。
袁國明欲言又止,勸他:「你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
對烈士遺孤,國家總有些優撫優待。
宋慎回答:「這就是我喜歡的專業。」
從十多年前開始,這就是他唯一的職業目標。
袁國明又說:「那麼到了大學,就可以開始談戀愛了。我可聽你班主任說,你高中班里、隔壁班里,包括學姐學妹,都有不少暗戀你的。」
宋慎笑了笑,沒有說話。
袁國明的表情終于變得嚴肅:「托大說一句,我把你當半個兒子。我希望你有健全、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始終活在過去。」
宋慎點了點頭,提交了志愿,關上電腦,回答:「好的,我會的。」
然后拎起外套,說一聲:「我先去打球了。」
帶上門走了。
袁國明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宋慎的回答只是為了哄他開心,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2
在警校,宋慎是學得最認真的一個。
他身體素質好,加上肯吃苦、肯鉆研,把什麼都學到了第一。
老李覺得找到了個好苗子,打電話去在宋慎戶籍地的戰友拉家常。
想了解這孩子的家庭情況,順便把他留在北京。
北京好啊,北京有好去處,光榮的,給全家長臉的去處。
那戰友說,你死了這條心吧,他要真想過那種生活,當初也輪不到你們警校收他。
老李碰了一鼻子灰,仍然沒有斷了這個念頭,總想著再勸一勸。
年輕人,心性不定,哪里就會定死了呢?
宋慎長得好看,性格也沉穩,不僅長輩喜歡,女生也很喜歡。
兄弟們受人之托,問起宋慎心意,他只說不打算談戀愛。
他的生命里有太重要的事情,留給他自己的空間并不多。
他本就稀薄的情感,大半留給了那個目標。
剩一小半,留在夢里,讓他反復回到六歲以前,一遍遍重演和父母在一起的溫馨時刻。
學妹一茬茬地進來,總有新鮮人好奇想折那朵高嶺之花。
宋慎一貫點到為止、冷淡疏離,姑娘們也都識趣,漸漸換了方向。
良禽擇木而棲,他就成了樹梢上最孤高的那一支,永遠有人伸手,卻永遠摘不走。
3
在紀曉曉出現之前,宋慎是不相信所謂「正緣」的說法的。
他是無神論者。
那天突然被人叫住的時候,宋慎已經不太能想起這個女孩子到底叫什麼。
姓張還是姓紀來著?
只是在派出所簽名的時候瞥見了一眼。
宋慎拒絕了她的邀請,卻留意到她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
也許是因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她從期盼到失落的表情太過熟悉,令宋慎想到了六歲的他自己。
于是拒絕的話繞了個彎,再出口的時候,他問:「要不要喝咖啡?」
哥們兒促狹地拿手肘撞他:「不容易啊,鐵樹開花了這是?」
宋慎卻覺得那并非男女之情,硬要形容的話,更像是給路邊遇到的小貓拆一罐貓糧。
不忍心而已。
所以在她結結巴巴地表露心意的時候,宋慎明白地告訴她,自己一輩子不會談戀愛,也不會結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