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寢室的床上。
天光大亮。
我看一眼手機,竟然已經十一點了。
我開口,才覺聲音沙啞:「周萱?你在嗎?」
周萱拉開窗簾,給我倒一杯蜂蜜水,遞上來。
「快喝吧,補充補充水分。」
頭好疼,疼得像要裂開。
臉和胳膊也疼,窗外陽光照進來,我看見自己的手臂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猶猶豫豫:「我昨天賴了你的酒,被你打了一頓嗎?」
周萱沒好氣地叉腰:「什麼被我打,是咱倆被色狼打了好嗎?」
她爬上我的床,使勁晃我肩膀。
「大小姐,別告訴我,你把昨晚的事情全部都忘記了。」
我被她晃得頭暈,索性又躺下,望著天花板發呆。
「你說昨晚,色狼?」
有零碎的片段涌進來,一會兒是變態男伸手拉扯我的外套,一會兒是我在宋慎懷里哭。
我雙手捂住臉:「我一定是在做夢。」
周萱沒打算放過我,把我的手拿開,對著我有條不紊地講述。
「你昨天……」
她說,昨天陳旗被女朋友召喚走了,于是宋慎打車送我們去醫院。
一路上,我都在小聲哭。
司機都注意到了我,從后視鏡里不斷觀察我們。
宋慎不得不把校園卡拿給司機看,證明自己并非壞人。
醫生給我膝蓋手臂上藥的時候,我就抓著宋慎哭,一直哭到抽氣。
最后還是宋慎接過了棉簽,一點點給我破損的傷口消毒。
醫生覺得好笑,跟宋慎說,小女朋友挺嬌氣啊。
宋慎還沒說話,我已經大哭起來,說我沒資格做他女朋友。
他把我們送回學校的時候,已經快到凌晨四點。
據說,我拽著宋慎的袖子,怎麼也不肯放手。
「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我知道,你走了我們就徹底沒關系了,我知道。」
宋慎始終沉默,低頭看著我,由著我拉扯。
我望著他,然后抹眼淚。
最后突然松手了,哽咽著,又很堅決:「你走吧,你不戀愛沒關系,我可以一個人戀愛。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的。」
門衛都忍不住要出來巡視了,周萱覺得丟臉,把我往里拽。
而我還在胡言亂語,一步三回頭,哇哇亂哭。
宋慎一直沒說話,只是目送著我們,直到徹底看不見。
6
周萱還在惟妙惟肖地模仿:「喜歡一個人有錯嗎?周萱你憑什麼讓我閉嘴?嗚嗚嗚嗚嗚——」
我拿枕巾蒙住臉,試圖勒死自己。
沒臉活了,真的。
周萱揭開我的枕巾,把手機遞到我面前。
「你昨天嘀嘀咕咕不知道給誰發了一晚上消息,你快看看吧,別是給老師們狂熱表白了。」
我渾身一激靈,攥著手機坐起來。
卻見微信里空空蕩蕩,只有來自一個陌生頭像的未讀消息。
他說:「是。」
什麼鬼?
我點開聊天對話框,往上滑到頂。
前面都是一些顛三倒四的話,一會兒喊疼,一會兒說害怕。
對面的人竟然也很耐心地配合著。
回復雖然都很簡短,但能讓人知道,他沒有離開。
再往下滑,開始耍無賴。
「你相信命運嗎?」
「一輩子太長,只爭朝夕。我們投骰子,1︰3,我贏,4︰6,你贏。」
「我只要朝夕,不要一輩子,行不行?」
對面沒有回復。
隔了快有二十分鐘,才有了新消息。
他的回答是投出了一枚骰子。
四點。
他贏了。
兩個人應該再無交集。
而我卻發出了開心的表情包,篤定:「是 3 誒,我贏了。
」
他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今天早上八點,我還在沉睡的時候,他回了消息。
他說:「是。」
是,你贏了。
是,我們或許可以嘗試著,一起走向朝夕。
7
我是個耍賴又眼花的醉鬼。
而他竟然也默許。
我感覺眼眶有些發酸。
周萱已經興奮得快大叫:「紀曉曉你真有本事啊!你真的醉了嗎?怎麼比你醒著的時候還會啊?」
我搖搖頭,覺得心口發酸發脹,什麼也說不出。
爬下床去洗漱的時候,瞥見搭在椅背上的黑色羽絨服。
昨晚的記憶又回來了一些。
我如何在宋慎懷里冷到戰栗,他如何脫下羽絨服裹住我。
我揪著他的衣領哭,而他真的低頭看著我,眼睛黑漆漆,像黑曜石。
不能再想了。
最好能躲他幾天。
那邊,周萱接起了電話:「喂,警察啊,哦哦好的,我們大概過半小時去。」
她溜達到我身后,與鏡子里的我對視。
「忘了告訴你,昨天宋慎問我們,需不需要報警。我一想怎麼能讓臭流氓跑了,那必須得報警啊。」
洗面奶糊住了我的眼皮,我手忙腳亂地沖掉。
聽見周萱激情宣告:「所以,收拾收拾,咱們去派出所。會流氓,順便會一會你的情郎吧!」
很突然的,水嗆進了喉嚨里。
我咳到喘不上氣。
一開始只是嗆水,后來就像是風寒所致的咳嗽。
周萱給我倒了水,又拆開藥盒,把膠囊遞給我。
「宋慎給你準備的感冒藥。醫生說你沒發熱,不給你開,他說你遲早會。不得不說,他未卜先知了,是不是?」
我捏著小小的膠囊,一時走神。
8
派出所里,宋慎已經到了。
只是一個背影,仍能看出來英俊。
我戴著帽子,戴著口罩,全程跟在周萱身后,試圖讓自己隱形。
幸好宋慎也沒有找我說些什麼,只是跟警察交流,講昨天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