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不被人放在心上,活的像個小乞丐。
初中時被霸凌,哪算鼓起勇氣去反擊、去求助也沒用。
高中在困在這個小縣城里變得懦弱膽小。
大學直到步入社會,盡管改變了,卻依然無人為我停留。
好笑的是,初中我那麼堅強,無數次向別人求助,可是都沒有用,如果我沒被欺負呢?
我會不會繼續樂觀勇敢呢?
那江殊還會注意到我嗎?
我們會是再無交集,還是越來越好?
夜里九點,我頂著傘來到了曾經那個小區前。
我走到我曾經住的那棟樓前,那個家里的燈沒有關。
我抬頭看著,這個小區很久很破,我也曾在這留下許多傷疤和陰影。
身后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最后停在我的身后。
我緩緩轉過身去,那個男人的面容沒有變,只是更瘦了點,多了白發。
他遲疑開口:「何秋?」
我輕輕「嗯」了聲。
他有些不自然的問我要不要上樓去坐坐。
我沉默著跟著他上了樓。
進了屋,一個女人穿著圍裙,抱著孩子便走了過來。
女人看見我的時候,臉上露出驚訝之意。
我扭頭看向男人,他向女人介紹:「這是我那女兒。」
他又轉頭看向我,渾濁的目光提到女人時也更亮幾分:「這是你媽。」
我心跳劇烈,淡聲開口:「阿姨好。」
我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拎著個透明塑料袋,袋子里裝著好多小零食。
女人懷里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看著我叫了聲:「姐姐。」
小男孩看起來也就兩三歲。
我那個所謂的弟弟呢?
大概被養在老人家跟前吧。
男人樂呵呵的夸他懂禮貌,將零食袋子里的煙掏了出來,再將袋子遞了上去。
女人語氣埋怨:「又買煙,這周都第三盒了!再買的話下個月不給你錢了!」
男人「嗯嗯」好好的敷衍著,可面上的幸福卻毫不掩飾。
女人去哄孩子睡覺。
我和男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吵的我頭疼,男人像是察覺到,而后主動調小音量。
我主動搭話:「你這兩年過的不錯?」
他笑著,似乎很愉悅:「是不錯,找了個超市運貨的活,但我身子不好,干的也不多,一個月也就兩千塊。」
我卻笑不出來,語調平平:「我以為你再婚也會找個我媽一樣的女人,罵她打她,再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他笑容淺了下來。
「可你被那個女人罵了也不還嘴,孩子半夜嘴饞也會去買零食,你們一家人過的好幸福。」
「可我媽媽被你害死了。」
他從桌上煙盒里抽出根煙,點著火,塞進嘴里。
「爸這一輩子有將近快一半是在監獄過的,這次出來也想通了,是爸對不起你們娘倆,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沒法子彌補了。」
如果是以前我這麼大膽和他說話一定會被打。
可他不再打我了。
一切都變了,朝著我根本不敢想的方向發展。
可好像只有我,只有我不能前進。
我以為我對所有人都不會有埋怨甚至恨意,可是看著他過的這麼幸福,我卻做不到平淡面對。
憑什麼連他也過的這麼快活?
憑什麼這樣壞的人后半輩子也能這麼幸福?
我用指甲摳著昨天傷著了的手。
血液粘在我的指縫上,又疼又癢,傷口越來越深,我的心卻安定下來。
我輕聲:「你還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扭頭對上男人目光,他皺著眉頭猛吸兩口煙。
我早該猜到了,猜到他不會記得媽媽,猜到他對媽媽的冷血無情。
「你怎麼能過的這麼幸福?」
我的笑容僵硬,他這才反應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站起身來往外面走去。
他記起來時是怎樣的心情呢?
會愧疚嗎?
還是猛然想起昨天是他兒子的生日呢?
我的弟弟呢,他有沒有想過自己出生的日子照應著母親為他離去的日子呢?
男人將要關上門時,我繼續往樓下走。
他的聲音滄桑,不像以往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是平靜更是陌生。
「以后別再打錢來了,這幾年,辛苦了。」
那我們以后就再無瓜葛了吧。
是啊,給他孩子存的錢他已經攢夠了,我再打錢也是多余。
那我呢?
差點忘了,高考那天桌子上的一疊紅色鈔票是媽媽一筆筆給我攢的。
我也是有家人寵著的乖孩子,只是以后不會再是了。
下過雨后的空氣很濕,我走在路上,步伐沉重緩慢。
我思考了一天以后的路究竟要怎麼走,但我依然一無所獲。
以前江殊在時,我早已描繪好了我們以后的美好圖景。
要做的選擇,要舍去的東西,會面臨的困境。
我從未想過放棄,因為我不是一個人。
那現在呢?好像又回到了高中之前。
我做不到為自己活,沒有人教過我該怎麼去活。
我的世界那般晦暗無光,我就像沒有終點的徒步者,像具尸體,遲早垮掉,終會腐爛。
……
我到家時,唐瑜瑜正蹲在我家門口。
只是看著她的面容,昨晚的回憶像破閘的洪水般將我淹沒,使得我呼吸不上來。
我的落魄、我的嘶喊,我如同瘋子般的舉動。
……
我起起伏伏的情緒讓我像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