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說,我和先生的感情一定很好。
我的腦海里滿是江殊與我的回憶。
后來我才明白,當我們只剩回憶時,感情就已經變質了。
馮蕊今天來的有些晚。
我看著她站在病房門口,忽明忽暗的燈光讓我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一頭凌亂短發的少女,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皺眉,我送她的卡子呢?
外婆吃了藥乏的快,早早睡去了。
我輕手輕腳走到門口來開門,馮蕊猛然往后退一步抬頭望著我。
我仿佛僵在原地,我怔愣在原地,扶著門把手的手頓時都覺得冷的厲害。
馮蕊的校服上泥點斑斑,棉服被她拎在手上,濕噠噠的還滴著水。
女孩的劉海上也濕濕噠噠,我分不清那是淚還是被潑的水。
我伸出另一只微微顫抖的手撫開她的頭發,她的眼睛露出來,很腫,是哭的。
我輕聲:「是張慶偉他們嗎?」
馮蕊安安靜靜的與我對視。
「為什麼?」
馮蕊忽的咧開嘴,明明是在笑,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老師,我真的不知道。」
……
零碎不堪的回憶涌上心頭。
「老師,你能幫幫我嗎?」
少時的我哭著喊著求著老師,換來的只有老師的不在意,只覺得是學生間的打鬧。
在我一次次亮出傷痕后,那群人受到的只有老師的語言教育,而我,再次成了他們的發泄工具。
回到家,我依然是個沒用的賠錢貨。
媽媽當時還在工作,曾為我去學校討回公道,可當那群人的家長一次次的咒罵聲回蕩在辦公室時,我才明白。
原來,為自己而活是那樣難。
我的心微不可察的受到刺痛,原以為再提起時我能做到平淡,可事實又這樣狠狠打擊著我。
我收回思緒,繼續看向馮蕊。
此刻,馮蕊好像和那個麻木的我重合了。
我用指腹蹭了蹭她滿臉淚痕的臉,緩緩開口:「和老師回家吧。」
親愛的馮蕊同學,老師保護你。
11
回到家后,我給馮蕊拿了套衣服讓她先去洗澡。
我癱坐在沙發上,這才有時間將心里緊繃了一天的情緒放松下來。
空蕩蕩的屋子里只能聽到我清淺的呼吸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馮蕊的腳步聲漸近,我強撐起精神起身為她煮了碗熱面,陪著她吃飯。
我坐在一旁打開電腦處理起未來得及交接的工作。
「老師……家里只有你一個人嗎?」
馮蕊的聲音怯怯,些許是屋內太過安靜壓抑,她只好主動開口。
我在鍵盤上敲動的手指頓了頓,回過神來,溫聲開口:「我先生這兩天出差,正好缺個伴,你留下陪陪我正好。」
馮蕊悶頭「嗯」了聲。
我察覺到她的身子似乎在微微發顫。
我抿了抿唇,將紙抽推到了她跟前,又將她面前的碗筷拿走。
「洗洗擦擦,早點休息。」
我頓了頓,繼續道:「明天老師和你一起去學校。」
……
為馮蕊收拾好客房后,看著她上了床,我便也回了屋子。
我只開了一盞小小的臺燈,微弱光線卻惹的我沒有絲毫睡意。
我看著床頭柜上小小的相框里我與江殊的合照,一滴滴的淚怎麼也止不住。
沒有爭吵不休,沒有各執一詞,更沒有大打出手。
可我們的爭吵從來都是無言與冷眼。
相框里的照片已經泛黃。
那是大一時我們在圖書館,我正埋頭寫著什麼,頭發很亂未來得及整理。
他一張笑臉對著鏡頭偷拍的,他說照片里我的臉頰紅紅的,一本正經的樣子很可愛。
當時我還還裝作生氣的樣子,說自己不喜歡這張。
實際上,我最喜歡的照片就是這張。
在里面,我仿佛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主角是江殊,他笑起來顯得慵懶隨意,皮膚白皙,眼眸深邃透亮,仿佛明月,我心中最耀眼的月。
好像在我遇見江殊后,我便已經滿眼都是他了。
在學校里穿著清一色校服的學生中,我一眼便能看見他。
在放學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中,他的背影是我最熟悉的身影。
在小區里一眾熟悉的人中,他依然是那個最出彩最奪目的。
我的自卑,我的破碎,我的自輕自賤。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仿佛全部消散又如同涌上心頭。
這一晚,我的淚流滿了枕頭。
昏昏沉沉間,我夢到了高中時他無數次為我解圍,無數次和我對上目光后露出淺淺的笑意,無數次我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望著他的背影。
江殊總說:「秋秋對我總有忌憚,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了解彼此。」
他總說我對待感情過于淡漠,我還會茫然的為自己辯解可能是家庭帶來的影響。
現在我才明白,只是我自己不會表達而已。
我對江殊的愛從來不是寡淡,是深沉是濃烈。
第二天被手機鬧鈴吵醒時,我的眼皮沉重又腫疼。
我的臉上還有已經干掉的淚痕,我收拾一番去做好了早餐,敲門叫醒了馮蕊。
我坐在沙發上用冰塊敷了敷眼睛。
以前我從不在意這些,疼便疼,過段時間便好了。
和江殊在一起后,每次我休息不好眼睛紅腫,他便主動用冰塊給我敷眼睛,挑起照顧我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