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繼續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收拾完背著包,手中還抱著許多紙團,還有用過的衛生紙和零食袋,全部丟到了垃圾桶。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只是頓了頓,連忙移開目光,離開了教室。
女孩成績一般,在班里的存在感不是很高,我甚至也沒怎麼注意過,只是這時我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走下講臺,走到垃圾桶前,拾起那些紙團。
有聽寫紙,試卷,抄寫作業。
但,上面卻沒有一個是她的名字,馮蕊。
學生時代的那些小手段我都明白。
我沉下臉將垃圾桶里馮蕊扔掉的紙團全部撿了起來。
我站上講臺拿著戒尺敲了敲黑板,下面垂著頭寫作業或是玩鬧的學生也抬起頭來。
我將紙團上的名字全部在人名單上做了標記,再當面念了一遍,全部叫到辦公室去。
對于這個班我并不算多了解,我的重點只在講課的效率質量。
平時在辦公室時也很少聽八卦而是專心寫教案和稿子。
還未做好判斷,我不好直接開口,只好打著隨便叫幾個學生來了解班級學習交集的名義來聊上幾天。
美名其曰,勞逸結合。
我給他們搬了凳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正巧了我桌上擺著馮蕊的卷子,我裝作無意問了句。
「馮蕊……咱們班是不是有個叫馮蕊的?我好像沒什麼印象。」
張慶偉笑呵呵的,一點沒有覺得我難相處,沒過腦子便率先開口:「馮蕊學習不好,老師不用太管她。」
我瞥了眼人名單,張慶偉也不過才二十名左右。
剩下幾個同學一開始還興致缺缺,我提到馮蕊雖是也沒多說但卻有了幾分興趣,窸窸窣窣說了兩句。
家境不好,內向,愛打小報告。
都是他們給馮蕊的標簽。
他們走后,我給班主任發信息,打聽了下馮蕊。
她的家境不是很好,父母離了婚,現在都在外地打工。
馮蕊很小就跟著外婆,她的外婆身體不好。
現在住了院,父母每個月打來的錢大部分都用在了外婆身上,沒再多的錢請護工,只能每天放了學跑去照顧外婆。
我所在的高中非重高,而是普通高中。
馮蕊在班里人緣一般,可能是校園風氣的緣故。
臨近高考都能在教學樓樓看見幾個化妝女生,該溜子男生,更不用說這種家庭歧視。
我望著手機里一條條彈出的信息,驟然間有些惆悵。
我很想問問成老師,他有過制止這種冷暴力式校園霸凌嗎?
但我沒有將自己的疑惑表達出來。
我突然想到自己初中時因為家境而被人排擠的每天低頭沉默邋里邋遢的樣子,仿佛與馮蕊重合。
我放在屏幕上的指尖頓了頓,隨即打字問了馮蕊外婆醫院地址,忙完手頭功夫我便去附近便利店買了點吃的打車去了醫院。
9
小城市的醫院里是泛黃的墻壁和喧嚷不停的叫喊聲,滿地的煙灰和垃圾桶里堆滿的垃圾。
我找到了馮蕊外婆所在的病房。
我推開門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臨近十點,老人家已經睡著了。
我沉沉的看著坐在床尾為外婆捂腳的馮蕊,不知過了多久。
我走到外面去要了條毛毯,再進門時馮蕊已經發現了我。
馮蕊站起身來看著我,似乎不大好意思,有些扭捏。
我淡淡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用毯子給外婆裹住了腳。
我們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的長凳上。
「馬上高考,我希望你可以把重心放在學習上。」
我頓了頓,繼續道,「畢竟我認為,你也不希望一輩子靠著父母打的生活費來養活外婆,對嗎?」
馮蕊的頭發短短的,但劉海遮住了眼睛。
我從兜里掏出個小卡子給她別上,看著女孩渾濁的目光有些茫然。
我猜她肯定沒有考慮過這些,蠢丫頭。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便趁著這寂靜開了口:「你要明白這是目前唯一關于改變現狀最好的方法。」
「如果你想拋棄學業而去打工,那你努力了這些年的意義何在?將來要干什麼?做一個年老而隨時被拋棄的時代落后人嗎?」
「馮蕊,不止是為了外婆想,更要為你自己想想。」
……
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二點。
江殊坐在沙發上腦袋仰著,閉著眼朝著天花板。
我的手機上顯示著好幾個江殊的未接來電。
我抿了抿唇,躡手躡腳換好了鞋,走近后將他喚醒。
江殊疲憊的面容下是淡漠的神情,我知道他很生氣,所以我慌忙開口解釋:「我一個學生家里有點狀……」
「學生有事不該找班主任嗎?」
江殊打斷我,冷冷的嗓音讓我有些怔愣,頓時沒了解釋的欲望,這種情感被緊張詫異取代。我繼續道:「班主任不在學校,學生在班里被欺負,家庭情況也不是很好,我就多陪了陪她。」
我的聲音小了幾分,但不敢抬眼看著江殊。
客廳里很安靜,他不再回我一句話。
我們上床后溫存了許久,江殊卻依然格外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