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聲,輕手輕腳起身去廚房給她煮了碗面條,加了個雞蛋。
我們窩在我的臥室里。
那臺撿來的小臺燈是僅剩的光源。
我一聲不吭的看著母親的淚水一滴滴落在碗里,最后抽了張紙,細細的為媽媽擦了擦。
她看向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將碗推在我跟前,碗中是一顆荷包蛋。
我愣了愣,頓時眼睛有些濕潤。
這間臟亂的臥室第一次有了絲溫暖。
這座小縣城終于又多了件值得我懷念的事情。
「是媽媽對不起你。」
于是因為這句話,我第一次覺得原來被愛可以這麼快樂。
臨近高考時,媽媽也將要生產。
父親逼我請假,怕媽媽在家不安全。
我快被急哭了,還剩不到一周了,我著急忙慌的看向媽媽。
她卻依然垂著眼睛一言不發。
「就這兩天了,爸,你請假不行嗎?」
我不想當著媽媽的面爭吵太多,我不想讓她認為自己是個累贅。
大家總說孕婦心思敏感,照顧起來要更細點更柔點。
我爸卻一巴掌甩了過來,嘴里吐出的話一字一頓扎在我的心上。
那巴掌狠狠的將我打清醒。
江殊的話似乎回蕩在我耳畔:「多為自己想想吧。」
我一咬牙,還是喊了出口:「那也是你的兒子!」
無休止的爭吵,東西的砸爛一一發生我身上。
可到了最后,哪怕我已經站在了門口,望著媽媽濕漉漉的眼眸我還是狠不下心來,決定留了下來,請了假。
這個家就像個牢籠,將我一輩子都囚禁在此。
「秋秋,想走就走吧。」媽媽開口。
我愣了愣,勉強笑了笑,朝她搖頭。
她哭著抱著我一個勁說對不起我。
她撫上我傷痕累累的胳膊,動作又輕又柔。
她告訴我,如果考上了大學一定要越跑越遠,別再回這個小縣城了。
那晚爸爸回來后,我給他們做了飯。
我終于逃出了那個家,剛下樓便看見江殊戴著那頂棒球帽站在我家樓下。
我愣了愣,慌忙捂住自己腫起的半張臉。
他靜靜的望著我,聲音有些疲憊。
「何秋,高考你還會參加嗎?」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口,我低垂著眼眸,無聲的哭泣著。
他拉著我到無人的小巷。
他將我摟在懷里,輕輕為我擦拭去眼淚,他溫柔的哄著我,笨拙的講著笑話。
他忽的抬起我的頭,神色認真又緊張。
「何秋,和我一起去北京吧。」
「我喜歡你!」
我愣在原地,眼底的淚水也干掉了。
那股不明所以的情愫再一次涌上心頭。
如同我們高一相見時一般。
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他卻再一次開口道:「和我在一起,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哭了。」
于是,我們在一起了。
高考前在校最后一天,我還是去了學校。
聽老師交代完事情,她將我單獨叫到了辦公室。
班主任告訴我,不知道這些日子我都在干些什麼,但也聽說了些,只希望我能多考慮些自己的未來,而不是一味扎在那個所謂的小窩中。
我了然,但依然忍不住哭了出來。
……
這些日子,每當父親回來,我便會拿著題出門和江殊會面一起學習。
我卯足了勁想要逃離這里,想要為自己而活。
高考那天,媽媽主動為我出門買了油條做了兩個水煮蛋。
我無奈笑了笑。
「媽,一百五十分制。
」
媽媽有些羞的紅了臉。
在考完最后一場回家的路上,我見著了江殊。
少年依舊站在我家樓下,笑盈盈的望向我。
我心底那抹喜悅還未來得及分享,便被狠狠扼殺。
住在我家隔壁的成阿姨從樓上走出來,見到我便匆匆忙忙跑過來,告訴我我媽要生了,已經送去醫院了!
我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明明是夏季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我猛的轉身跑走,在路邊打車。
到醫院時才發覺自己沒有錢,司機拉著我不讓我走,我急哭了卻無可奈何。
「多少錢我給。」
江殊聲音從身后傳來,我的冷靜終于回歸幾分。
「我怕你太著急出事,就打車跟著了。」
我哭紅了眼睛,滿嘴只剩下感謝的話。
我慌忙往醫院跑,這才知道媽媽已經進醫院好幾個小時,不過是我下午剛開考之后。
我趕到的時候,父親幾個人都圍在手術室跟前。
護士胳膊上環抱的應該就是我那弟弟。
我來不及欣喜,只是抓住一旁路過護士的手。
「我媽媽呢?」
護士愣了愣,有些委婉道:「產婦大出血,家屬簽字留的孩子。」
我怔愣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仿佛倒流。
夜晚時,媽媽陪伴著我寫題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好似就在昨天。
我身上因為奔跑而留下的汗驟然變為冷汗。
我強撐著已經發軟的腿想要進手術室卻被護士攔住。
「家屬不能進手術室,一會相關人員會將死者推出來。」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多少個日日夜夜中的無人理解委屈與痛苦,似乎都不及這一刻媽媽的離世。
媽媽被推出時身上蓋著白布,我跌跌撞撞跑過去牽上那只干澀又冰涼的手。
我跪在地上難掩最后自己的難受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