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確實暈暈沉沉的,我借機像只長臂猴一樣掛在陸稍身上,看著他給我倒水,沖藥。
「來,甜的。」陸稍把杯子遞給我。
我捏著鼻子一鼓作氣喝下去,然后吼他:「你騙我,苦的。」
陸稍皺眉:「怎麼可能,我剛嘗過了。」
我把頭湊上去:「真的好苦,不信你再嘗嘗。」
陸稍不動,就挑眉看著我,唇角邊染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火車進洞的那一刻,陸稍低頭吻住了我,短暫的十秒鐘。
濃重的夜色中,他輕笑出聲,「撒謊的小東西。」
我就躲進他懷里偷笑,用他的外套把自己裹起來。
藥效甚微,體溫一直不穩定,反反復復的,陸稍就守在我床邊,手貼著我的臉。
我讓他去睡,他不肯,說怕我溫度再升高。
半夜我是被渴醒的,陸稍趴在我床邊上睡著了,我輕手輕腳的起身,空間狹窄,我十分小心才沒有吵醒他。
車廂內很安靜,我找到水箱的位置,發現沒開,97 攝氏度。
往車窗外望去,濃重的夜幕之下,火車正在經過大片大片的深綠色油麥田地,那些枝尖上垂著的明黃色花束印在車窗上,像是轉瞬即逝的煙火。
有些冷,我低頭想要把拉鏈拉上,才發現我穿著的是陸稍的外套。
我在他衣兜里摸到一盒煙和一只打火機,頓時心里癢癢的,于是抽出一支點燃。
很久沒有抽煙了,感覺喉嚨澀澀的,我開始不喜歡這種感覺了。
扔掉煙頭,我把最后一口煙氣吐在車窗上,混合著室內液化的水霧,我用手指在上面寫下「陸稍」兩個字。
忽然整個身子都被一個柔軟的懷抱包裹住,熟悉的氣息讓我莫名覺得安心。
我轉身,將頭埋在陸稍懷里,「你醒了。」
「嗯,怎麼跑到這里來了?」說著,他伸手來摸我的額頭。
「渴了,來接點水。」
「好像還是有點燒。」陸稍微微皺眉。
我雙手環著他的腰,從他懷里抬起頭望著他,「沒事了,一點點而已,別緊張了。」
誰知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抽煙了?」
「嗯,就兩口。」
陸稍雙手捏住我的臉頰,故作兇狠:「下次再不聽話就把你送給大灰狼。」
我樂了:「陸稍,我不是三歲小孩子。」
陸稍瞪我一眼,把我的頭摁進他懷里:「還小呢。」
我就不高興了,推開他,嚴肅道:「我已經不小了。」
陸稍重新把我拉回懷里:「好好,不小。」
我繼續不滿:「陸老師,你很敷衍。」
「那怎樣才算不敷衍?」
我踮起腳:「你說呢?」
陸稍輕笑一聲,隨即,用深而沉的力道迎合上了我。
在一起之后的相處模式和從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別,肌膚之親僅限于擁抱與親吻,有時候我想要更多,但每回陸稍都會在最危險的位置止步。
除夕過后,陸稍把家里的裝修風格換了一下,理由是辭舊迎新。
他的臥室里多出了一幅涂鴉畫,上面是行走在冰河之上的四只企鵝,領頭的那只手上舉著根小旗桿,旗面上印著一句——the worlds en。
畫的正下方印著一句——Fin Del Mundo,Principio De todo。
我問陸稍:「the worlds end 是世界的盡頭,下面那句是什麼意思?」
「那是西班牙語,意思是,世界的盡頭,一切的開始。」
「為什麼烏斯懷亞是世界的盡頭?」
「因為這個小鎮與南極大陸很近,許多趕赴南極的科學考察隊會以它為后方基地,或者是中轉站,它是個自由的港口,也是個遙遠的孤獨的港口。
」
那天晚上,我特地上網了解了一下那座來自阿根廷的曾經只在地理課上囫圇聽到過的城市。
它依山傍水,有郁郁蔥蔥的山林和巍峨潔白的雪山,它的海邊有蜿蜒的公路和狹窄的公交車站,它還有鐘樓,碼頭,和游船。
「在距離烏斯懷亞五公里處,有著一座文明世界的燈塔,它叫做 Faro Les Eclaireurs,是人類文明的最后一個落腳點。
在 Faro Les Eclaireurs 上,對著洶涌的南極風說出你最傷心的事情,風會將它帶走。」
我對陸稍說:「等我畢業了,我們就去那里看看好不好?」
陸稍笑著揉我的發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