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稍他……」我不知道怎麼說,一句兩句又說不清。
「哦。」舒明肖從后視鏡里掃我一眼,隨即垂下眸子。
想了想,我說:「明肖,我……」
還沒說出口,我便從后視鏡里對上了舒明肖平靜得像是在等候某種宣判的目光。
我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了,我告訴自己,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看到沒有頭發的陸稍穿著手術服的時候,我沒有哭,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他跟我說的,我們要學會跟這個世界和解,只有這樣,我們來這一趟人間才有意義。
可是,我卻在陸稍笑著伸手摸我發頂的時候泣不成聲,我喜歡的這個人,他永遠都冷靜理智,即便面臨生死。
「不準哭。」陸稍板著臉用大拇指粗魯地揩去我臉上的淚水。
我撲進他懷里,把臉緊緊貼在他溫暖的胸膛上,里面是如雷的心跳聲,我聽見他輕笑著喃喃了一句:「看來還是沒騙過我的小姑娘啊。」
陸稍說想吃蘋果,我不疑有他,馬不停蹄跑下樓去買。
等我回來的時候,陸稍已經進了手術室,舒明肖坐在長椅上發呆。
見到我,舒明肖聳聳肩,「我勸不住他。」
我走到他旁邊坐下,還沒開口,他攬過我的肩膀,聲音溫柔:「他會沒事的,我陪你一起等他出來。」
秦璐提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出現在我的視野里,一向從容淡定的她,眼角眉梢也染上了一絲慌亂。
可她仍然握著我的手,說:「別怕,小問題。」
我就是佩服她這種臨危不亂的氣概,這一點,陸稍和她很像。
可我怎麼能不怕呢,我最愛的人正在里面經歷著那麼大的一場生死搏斗,我卻只能在這里等著他,什麼也做不了。
兩個半小時過去,我再也憋不住心里的恐懼,抓著秦璐的衣袖大哭起來:「阿姨,我好后悔……我不該氣他,我應該聽他的話……阿姨,我要他好好的,以后……以后我什麼都聽他的,我不想他死……」
秦璐從包里掏出濕紙巾給我擦干眼淚:「小滿,陸稍他肯定不喜歡你看到你哭。」
這句話讓我瞬間活了過來,她說得對,陸稍不喜歡我哭。
我胡亂地抹干凈臉上的淚水,我不能讓陸稍出來看到我這個樣子,他肯定會嘲笑我是只大花貓,就像以前我們玩紙牌我輸了那樣。
可是,終于等到手術室的門打開,我見到的卻是一個閉著眼睛,不會笑不會喊我小姑娘,更不會嘲笑我的陸稍。
他那麼安靜的躺著,眉眼柔和,我這才看到,他的下巴上似乎有些胡茬冒出來了,等他醒了我一定要親手幫他刮。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但是患者需要留在重癥監護室觀察幾天。
8
陸稍醒轉之后,醫生出來說可以有家屬進去探視,時間限制二十分鐘。
我以為秦璐會跟我一起,結果她讓我一個人去,她拍拍我的手,「他有話跟你說,去吧。」
換了隔離衣,我按著床號找到陸稍,他正安靜的望著天花板發呆,眼神有些茫然。
輕而緩慢,我的眼淚和聲音同時出發:「陸稍。」
陸稍看向我,濃黑的眉毛微微皺起,良久,他開口:「你是?」
仿佛被人當頭一棒,我霎時頭暈眼花,就在我慌亂不知所措的時候,面前的人卻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陸稍!」我吼他,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呆子,我沒事,不準哭。」他抬起扎著留置針的手擦去我臉上的淚水,嗓音異常溫柔。
「為什麼支開我才進手術室?」
他有些調皮的眨眨眼:「因為我怕看到你就不想進來了,畢竟我是你的監護人,如果我怕有個萬一,以后誰管你呢,你又這麼不聽話。」
我想起下午鄒子凝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問他:「只是因為你是我的監護人嗎?」
陸稍輕咳兩聲:「不然呢?」
「陸稍,」我喊他,「只有七分鐘了。」
「嗯?」
「你就沒有其他的話想跟我說嗎?」
「小滿。」
我心下一喜,期待的望著他。
「我覺得……」陸稍沉吟片刻,嚴肅道:「我覺得你這樣好像在探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