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稍偏了偏頭:「這個可不好說。」
「那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前方迎來一張減速帶,陸稍放低車速,「沒有。」
「陸稍。」
「嗯?」
「我喜歡你。」
我看到陸稍的身形頓了頓,握在方向盤上的骨節分明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
「小滿,好好學習,別讓何叔為你操心。」
我冷笑:「我不稀罕他為我操心。」
陸稍側頭來看我,彼時青稚,我尚且不懂他眼里情緒,一心以為他是在可憐我,嘲笑我。
很多年以后再想起,才知道,原來那是心疼的眼神。
可是到了那時,似乎一切都顯得有些晚了。
我開始纏著陸稍,只要他在家里,我就會帶著滿滿當當一書包習題去找他。
等他給我講解完,我就說我餓了,然后他會給我做飯吃。
陸稍的廚藝很好,就算只是一盤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青菜,我也能收拾得干干凈凈。
有時候我故意裝作聽不懂陸稍的講解,他一邊說我笨,一邊無奈的一遍又一遍換個方式給我講,直到我聽懂為止。
東南街有一家生意很火爆的酸奶糕,陸稍又一次去那邊辦事順便帶了一盒回來給我,見我喜歡吃,他每次送我回家都刻意繞遠路從那條街走,路過店鋪時便下車去買給我。
從來沒有人像陸稍對我這麼好,包括我爸媽和爺爺奶奶。
我對媽媽的所有印象都是灰色的,小的時候,她只會大聲吼我,用高跟鞋打我,她甚至對我說:「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很多同學都對我說:「霜滿,我好羨慕你呀,你媽媽好漂亮,你們家房子好大好豪華。」
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才是真的羨慕他們,我想要有人陪我吃飯,哪怕只是一碗清粥,我想要有人陪我說話,哪怕只是談論一下在路邊見到的某朵不知名的小花。
我很孤單,真的很孤單。
知道我遇到陸稍,他竟然會記得我喜歡吃什麼,會耐心的聽我說一些學校里雞毛蒜皮的小事,會一遍又一遍的安撫我暴躁的情緒。
陸稍是特別的,特別到讓我開始在自己的計劃里面迷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逐漸忘記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小滿,最近學習忙不忙,精力不夠的話就申請學校住宿吧,這樣也方便。」陸稍在電腦上備課,仿佛只是隨意說起這麼句話。
我冷冷的看著他:「是你精力不夠吧?你不想給我輔導了對不對?你大可以直說,用得著拐彎抹角嗎?」
陸稍望著我,漂亮的眸子里翻滾著晦暗不明的情緒。
良久,他伸手揉揉我的發頂,說:「小滿,哥哥不是這個意思,哥哥是希望你多些時間學習。」
我說過,我喜歡陸稍這個動作,只要他揉我的發頂,我就感覺自己心里那頭小惡魔被鎮降了。
但是這一次失效了,因為當他說出哥哥兩個字的時候,我知道了為什麼。
他在躲我,所以他才會強調我和他的關系——兄妹。
「我不稀罕哥哥!我不需要哥哥!」說完,我拿了書包跑出門。
我知道陸稍會來找我,所以我沒有走平常那條路,而是抄了近道。
破舊蜿蜒的巷子里又臟又臭,我一邊走一邊發抖,我從小就怕黑,睡覺也必須留一盞臺燈。
然而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兩個醉鬼在我跟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勾住了我的書包肩帶。
我一邊尖叫著推打他們,一邊大聲喊陸稍的名字。
我順手從垃圾桶里抽出來一只羽毛球拍,狠狠往醉鬼的腦袋打過去,許是被打痛,他們似乎徹底生氣了,開始動手扒我的衣服。
從前我就聽同學說這條巷子很不安全,尤其是晚上,里面聚集各路牛鬼蛇神,所以我一次也沒來過,沒想到這次真被我遇上了。
就在我被一個醉鬼一巴掌扇到頭暈耳鳴的時候,陸稍出現了。
朦朧模糊的視線里,我看見他因為大力奔跑而劇烈起伏的胸口,看見他臉上焦灼不安的表情。
陸稍打人那叫一個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擺平了對方,他脫下大衣包在我身上,「不怕了。」
他把我挾進懷里,帶著我走出巷子。
陸稍沒有直接送我回家,他先帶我去藥店買了冰袋,在車里昏黃的燈光下親自給我敷臉。
「小滿,這個世界上不全是光明的地方,黑暗的地方也很多,你要懂得保護自己。」
我望著陸稍的眼睛,沒有開口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