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稍是我哥,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那種,比我大整整十周歲,生日恰巧和我是同一天。
我第一次見到陸稍是在 2013 年的秋天,我剛上大一。
至今我都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天空橘得像被人用水彩筆涂過一般的黃昏,我推開大院的木門,年輕英俊的男人正彎腰給圍臺里的花草澆水。
夕陽最后的一點光芒落在他身上,為他徒增了一層金色的濾鏡,美好得讓他看起來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后來我時常在想,那天如果陸稍沒有回頭對我笑的話,那天如果陸稍沒有語氣溫柔的喊我小姑娘的話,我和他之間后來會不會有那麼多糾葛,現在又還會不會這樣勢同水火?
男人放下手中的噴壺,走到我面前,淡雅如霧的眸子里印著幾分笑意,「何霜滿?」
我沒有說話,彼時,因為憎恨我爸,所以連帶著也對跟我爸有關的一切人和事充滿戒備。
男人伸手揉揉我的頭發:「跟何叔長得很像。」
我使勁甩開他的手:「我不像他!」
男生人怔愣片刻,旋即伸手接過我手上的書包,語氣溫醇:「好,不像不像,先進來,外面蚊子多。」
陸稍家里和他的人一樣,簡潔干凈,即便是一只筆筒也擺放得整整齊齊。
「你好小姑娘,我叫陸稍。」他遞給我一杯水。
「我知道。」
他挑眉輕笑:「何叔跟你提過我?」
我答非所問:「我不叫小姑娘。」
他哭笑不得,重新說:「那麼,你好小滿,我叫陸稍。」
第二次見到陸稍是在我家里,他以我哥的身份出現。
我爸若無其事的一邊給我夾菜,一邊說:「小滿,以后陸稍就是哥哥了,他是 T 大三年級的高數老師,多好,就在你們隔壁學校,以后你要是在學習上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請教他。
」
我看向陸稍,他也正看著我。
二十九歲的陸稍眉眼含笑,干凈帥氣,明媚如同三月陽光,讓我想恨都恨不起來。
我爸又說:「小滿,以后你秦璐阿姨會和我們一起生活,爸爸希望你們好好相處。」
「一看小滿就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子,遠青,你放心吧,我有信心和小滿處好關系。」坐在我爸身邊我對面的那個叫秦璐的女人說。
聽到最后一句話,我在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陸稍不住我家里,他自己在外面有房子,是一座略帶古韻的四合院,就在 T 大外面不遠的郊區。
秦璐搬了進來跟我們一起住,她比我爸大四歲,卻因為保養得體,看起來同 30 出頭的女人相差無幾。
她一點也不像是陸稍的媽媽,倒更像是陸稍的姐姐。
或許正是因為秦璐過于漂亮,所以我奶奶一度認為我爸是被她的皮相所迷惑。
我討厭秦璐,于是處處暗中跟她作對。
比如,直截了當批評她做的菜不好吃;在她的牙刷杯里放蟑螂;往她昂貴的化妝品里注水……
我一直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沒想到秦璐早就識破了我拙劣的演技,不過是懶得跟我計較罷了。
「小滿,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怪你的,因為我喜歡你爸爸。」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改良版旗袍站在螺旋樓梯上,身姿婀娜,目光柔軟。
我忍不住想,沒錯,陸稍就是像她,姿態謙然,好像永遠都是冷靜理智的。
陸稍每回來家里都帶禮物給我,我臥室里原本除了必要的擺設其余地方都是空蕩蕩的,后來就有一小半的空間都用來放那些公仔玩偶了。
我已經大一了,已經十九歲了,我根本不會喜歡那些東西。
但是陸稍會笑著揉我發頂:「還是個孩子。」
我喜歡陸稍對我做這個動作,也喜歡他叫我小姑娘。
陸稍平時工作挺忙的,偶爾很晚了我給他打電話想要問他一些不懂的題目的時候,他都還在備課或者寫教案。
我知道陸稍的房子在哪里,有時候我會直接帶著作業去找他,同一間書房里,他忙他的,我忙我的,等到他忙完了再來給我講解我不懂的地方。
常常做完這一切就有點晚了,陸稍會開車送我回家,從他家到我家的路程大概需要十分鐘。
那是一個月色皎潔的夜晚,陸稍照常送我回家,途中,我反復想了很久,喊他:「陸稍。」
陸稍微微側頭看我一眼,應道:「嗯?怎麼了?」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